柳南丘拍了拍葉慎秋的背,他知道,安慰也沒用,不如讓他哭個痛快。
葉慎秋一直哭得累了,嗓子也啞了,才停下來,紅着眼看着柳南丘道:“請仙君爲家師報仇!”
葉慎秋將陰山上的事兒一一講給柳南丘聽,柳南丘聽完,也沒猶豫,當下就打算直奔着陰山去了。
只是葉慎秋求着柳南丘帶上他一起。那山鬼吞了養了他十幾年的師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夢神機當父親看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就算不能親手了結了他,也要親眼看着他喪命。
柳南丘起初很不願意讓葉慎秋跟去,畢竟能殺得了夢神機,這山鬼必定不簡單,他只怕葉慎秋再出什麼問題,他要是連摯友唯一的徒弟都保不住,也就罔爲金仙了。
但看葉慎秋苦苦哀求,又思及此仇有若殺父之仇,如果不讓他插手,讓他在一旁看着也好。
於是,柳南丘又等了幾天,待葉慎秋身上的傷好全了,纔出發去了陰山。
現在的陰山靈氣更甚了,若是來個不知道的修士,定要感嘆一聲好一座仙山。
柳南丘將葉慎秋安排在陰山周邊一間小屋裏,囑咐他千萬不可踏入陰山半步。
葉慎秋怕他萬一有什麼不測,悄悄在他身上留了一道生息訣,又下了一道歸位訣。
柳南丘剛進陰山,便覺得這陰山裏的氣息有些熟悉,不是因爲陰山裏有夢神機的氣息,而是因爲他記起他從前外出遊歷的時候,捉了一個噬人。
噬人本爲人,天生異常,喜噬靈力。一般的噬人,也就吞噬一下有靈的花草樹木的靈氣,可世上還有一種噬人,他既是噬人,又有仙根。
這類噬人要是噬人靈、修仙道,那便像走捷徑一般,只消吞噬掉一個修士,便能得他全身靈力修爲。這樣的噬人,千千萬萬年也出不了一個,而這一個,就在百年前,被柳南丘碰到了。
那時這噬人還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已經開始伏擊修士,吸食人靈,柳南丘捉住這小噬人的時候,他正好吸食完一個小修。柳南丘知道噬人一旦走上此道,便是心性已毀,很難規勸了,因此就算嚴格算來他還是人,柳南丘也得下手殺了他。
只求他來世投胎的時候不要再碰上這樣的命,做一個普通人都好。
但當時小噬人年紀實在是太小了,他面對柳南丘時哭得都快沒了人形,奶聲奶氣地求柳南丘放過他,一再地保證以後自己不會再行這般惡事,並心甘情願讓柳南丘化去他現在一身修爲。
柳南丘看他似乎真心悔過,又實在是不忍對這麼一個小孩子下手,便化去他一身修爲後,放了他。
而現在這陰山裏的山鬼,和當初那小噬人的氣息,如出一轍。
思及此處,柳南丘更是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若夢神機真是死在那個噬人手上,這無異於是他親手殺了夢神機啊!
柳南丘看着面前的男子,身形修長,嘴角一顆黑痣,生得俊秀非凡,周身靈氣環繞,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山鬼噬人,像是個修仙人。
但他身上氣息過於斑駁,還隱隱有夢神機的氣息。柳南丘知道,他就是這陰山裏的山鬼了。
“你曾答應過我,不修此道。”柳南丘道。
“可是仙君,我八歲時便臭名昭着了。”他嘴角噙着張揚的笑,繼續道:“我本來也打算棄了此道,當個普通人,可您也知道,我親爹親孃是被我自己搞死的,我一個小孩兒,沒人養,怎麼活啊。”
他深處舌頭舔了一下指尖道:“還有啊仙君,您化了我一身修爲後可沒管我死活。那之後我被修士仙人追殺,可苦了我呢。我要是不想辦法自保,您現在哪兒還看得見我這麼個故人啊。”
柳南丘聞言,居然被他幾句話亂了心神。確實是,他一個孩子,被他化了修爲,又沒人養,還得受仙門追殺···在這件事上,是他思慮不周,他有過。
若是當時他將他領回南丘山,養在身邊,要是他能多想這一步······
柳南丘被亂了心神,那噬人趁着柳南丘閃神這段時間,猛地朝他貼近,一掌向着柳南丘前額擊去。
柳南丘猛然回神,飛身向後躲開了噬人的攻擊。這一向後,卻反倒落入了噬人的圈套。周邊樹林裏猛地伸出許多藤蔓,往柳南丘腰身四肢上纏,柳南丘祭出破邪,將藤蔓砍斷,再看眼前,噬人已經不在了。
他環視四周,並未發現他的蹤跡,到是這一地的藤蔓,明明被砍斷了還在不斷蠕動,很是噁心。
就在柳南丘打量四周時,他背後一根極細的枝蔓開始活動。這是之前與那些藤蔓糾纏的時候沾染到身上的。
那極細的枝蔓穿透柳南丘的衣服,狠狠地扎進他的皮膚。柳南丘只覺背上一陣喫痛,聚氣便將那枝蔓逼了出去。
這時那噬人突然出現在柳南丘身後,又是滿是黑氣的一掌拍在了柳南丘背上,柳南丘只覺一陣氣血翻涌,竟吐出來一口黑血。
一直等在小屋裏的葉慎秋忽覺生息訣瀕臨破碎,怕是南丘仙君遇險了,當下也沒多想,催動歸位訣,將柳南丘拉回了小屋裏。
柳南丘知道葉慎秋在自己身上下了訣,只是他沒想到竟是歸位訣。
葉慎秋這一下是將一個金仙從陰山裏拉了出來,就這一下,便耗空了葉慎秋全身靈力,頓時覺得內腑一陣空虛。
柳南丘剛吐出一口黑血,本還沒覺得怎樣,這一回來,卻突然覺得體內如烈火焚燒一般,五臟六腑燒得生疼,竟逼得他又吐了一口紅血。
葉慎秋趕緊扶起柳南丘,一把搭上他的脈,替柳南丘診脈。
只可惜,他雖然有一副好根骨,能修仙道,這醫道他卻還沒能習得夢神機的十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