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酒她喝不醉,而且聽說凡酒喝多了宿醉會頭疼,但骨女的酒不會,每逢喝多了,柳含清便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一根羽毛,她再美美地睡一覺,醒來的時候便覺得清新通透,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因此,她特別喜歡喝醉的感覺。
當然,前提是喝的骨女釀的酒。
柳含清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那小酒杯,將杯中的酒送入最終,頓時滿口清香,這香氣十分複雜,入口是濃郁的桂花香,在舌尖打個轉便會變成淡淡的丁香氣,嚥下之後又會生出點點酸味,是青梅的味道。待花果香褪去後,才能品到酒香和麥香。
骨女見柳含清一臉滿足的樣子,心中一軟,又給她添了一杯。
見骨女爲她添酒,柳含清止不住的小得意,骨女就是這樣,總會限制她,卻又忍不住放任自己再多喝兩杯,這兩杯又兩杯,每每都能讓柳含清喝到醉爲之。
柳含清一杯酒下肚,也不急着喝第二杯,看着骨女問道:“骨頭,這千年來,沒有我,過得怎麼樣?”
骨女把玩着酒杯,答道:“渾渾噩噩,不知天日。”
“啊?這麼悽慘!骨頭,我還是覺得,你不應該將自己鎖在寂落谷裏。”
“可是,外面的世界,沒有你,和我這寂落谷也沒什麼區別。”
柳含清聞言愣了一下,她挪到骨女身邊,抱住她的胳膊,又端起一杯酒道:“那是不是寂落谷裏有我,就跟外面差不多了?”
骨女輕輕勾了一下柳含清鼻子道:“寂落谷裏有你,可比外邊兒好多了。”
柳含清又是一口吞掉了杯子裏的酒:“骨頭,要不你說說我離開這麼久,你都是怎麼過的吧。”
骨女輕笑一聲道:“我的事兒,一句話就說完了。要不含清先說說,你是怎麼過的?”
柳含清就着酒,將自己這千年的經歷,一一講給了骨女。她講了景夜是如何將她擄走到東海神嶼,講了她在神嶼上日日與精怪作伴,講了景夜突然向她表白,講了兩人在一起的日子。甚至連景夜與墮神印交手失利,棄了神體將自己煉成神珠,她給離情造了一具新的身體的事兒都沒有半分隱瞞。
當然,還是除了有關她肋骨和精血的部分。她不告訴離情,是怕離情擔心自責,不告訴骨女,則是怕骨女一時氣不過,找離情打架去了。
根據她對骨女的瞭解,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柳含清對骨女的信任依賴,甚至要超過自家哥哥幾分。自己的哥哥們可能會因爲出身正統、自小將天下大義揹負在身上,他們這樣的人很難接受離情就是當初帶着妖魔兩道一起搞事情的景夜這一身份。
在他們眼中,景夜和墮神是連在一起的,而墮神,和妖魔鬼怪沒什麼區別。
但骨女不一樣,她就是世人眼中的歪門邪道、妖魔鬼怪,比起柳含清的哥哥們,她更容易接受離情的身份。
果然,骨女聽完後沒有半分喫驚,只是淡淡道:“我說怎麼看你那兩個徒弟一個長得跟景夜一樣,一個長得跟樂無憂一樣。原來就是那兩個人啊。”
只是柳含清還是貪杯,她估摸着骨女不會讓她再喝了,於是道:“骨頭啊,你能不能爲我做兩道小菜。我這幾杯酒下肚,好像開胃了,想喫東西。”
骨女扶正了柳含清的身體,無奈道:“好。我去給你做點兒喫的,別貪杯,可知道?”
柳含清搗蒜般的點頭道:“嗯嗯!好的、好的。你快去,我好餓。”
骨女起身去了廚房,她剛離開柳含清的視線,柳含清便端起酒罈子,直接往嘴裏倒。
她還是比較喜歡大口喝酒的感覺。
一罈酒下肚,柳含清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的了,骨女也沒打算做個多複雜的菜,兩道小菜也是很快就完成了。回來的時候便看見柳含清爛泥似的趴在桌上,一隻手還抱着酒罈子。
骨女放下手中菜碟。這是柳含清的老伎倆了,沒想到千年了,她還在用。骨女不是不知道柳含清是故意支走她,只是她不想拆穿,也知道,自己的酒,就算喝醉了,對身體也是有益無害,便一直配合着柳含清。
骨女攬住柳含清的肩,將她一把抱起,往自己牀榻上走去。就在這時,卻聽見門外傳來兩聲腳步聲。骨女厲聲道:“誰!”
離情站在門口,沒有進屋,在門口道:“前輩,我是來接師父的。”
骨女將柳含清放到牀上,道:“你師父醉了,她就在我這邊歇下了。”
離情道:“我知道師父醉了,才特來接師父的。”
骨女走到離情面前,盯着離情,她只有眼眶,沒有眼珠,看不出她臉上是否有表情,更看不出她眼底是否有情緒,但她周身冷冽殺伐之氣很直白地說着,她此刻不高興。
“離情。有意思嗎?”骨女道。
“不知前輩所言何事。”離情察覺到骨女似乎知道了什麼,輕飄飄問了一句。
“上古的神祗,幾十萬歲的老神仙,竟在這兒叫着我前輩。我可受不住。”骨女的聲音有些陰陽怪氣。她不喜歡離情,非常不喜歡!
離情腦子一轉便知道是柳含清告訴了骨女,還沒看見骨女之時他便猜到,兩人關係必定十分親密,柳含清應該不會對骨女有太多隱瞞。
“沒意思。請將阿清還與我。”既然知道了,離情也懶得僞裝,恢復了一副冷漠的樣子。
骨女嗤笑一聲:“阿清?誰準你這麼叫她的!什麼叫將阿清還與你?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離情見骨女對他的態度有異,也不想跟她過多廢話,擡腳就往屋子裏去,要帶走柳含清。
骨女見狀,擋在離情面前,伸手往背後脊樑骨處一抽,竟抽出一把骨劍。
“我說,今日含清,在我這兒休息。”骨女幾乎是一字一頓的、陰森森地說道。
離情喚出攝魂鈴,冷冷道:“我說,我是來帶阿清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