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狐狸齜牙咧嘴、張牙舞爪的樣子,帝炙忽然放聲笑了。
自他降世以來,臉上的表情便不超過兩個,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能笑得樹上的鳥兒都嫌他吵,撲棱着翅膀便從棲身的老榕樹上飛走了。
月治持續黑線,捏嗎,他還以爲這個男人不會笑,原來笑起來這麼誇張的嗎?
再擡頭看了一眼,還有點好看,哦,真是見鬼。
帝炙笑了許久才捂着肚子緩過勁來,順手又將狐狸的毛從頭到尾又順了一遍。
月治惱怒,他意識到自己若一直是狐狸身的話帝炙會持續將他當做寵物。也不管自己還被帝炙揪着尾巴硬擼毛,直接化作人形,要找回自己妖狐的尊嚴!
手裏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消失,一個身着紅衣、披散着頭髮的美人出現在懷中。美人一雙桃花眼裏又是霧又是怒,一點淚痣勾魂攝魄。
帝炙一驚,差點將人丟了出去。
但他還是忍住了,只是收斂笑意,重新皺起眉頭:“我瞧着是隻公狐狸,怎麼會化成女兒身?”
月治腦子一炸,你纔是女兒身,你全家都是女兒身!
“小爺是男的!男的!”月治又羞又怒。
說完,便去扒自己的衣服,誓要亮出自己精壯的胸膛給面前這個瞎眼大哥開開眼!
帝炙見狀,連忙按住月治不安分的手,趕緊順毛安撫道:“好好好,男的男的,是我看錯,你不必如此!”
的確,月治這張臉雖生得嫵媚婉轉,但身形卻是實打實的男兒,肩寬腰窄,雙腿修長,連手臂都十分舒展。
意識到自己還寵物似的躺在帝炙懷裏,月治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擡頭有些倔強地看着帝炙。
捏嗎,居然還得擡頭看,爲什麼沒他高····
月治還是小紅狐狸的時候便知道帝炙身形十分高大,但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人身會比他矮,畢竟自己的身材也是長條形的。
帝炙眼神左右閃躲了兩下,月治還以爲是自己過於兇惡,氣勢上壓倒了帝炙,正沾沾自喜,卻聽帝炙咳了一聲:
“你···額,要不要先把衣服理好?”
月治低頭看着自己因爲適才的動作已經胸懷大氅的衣服,白皙瑩潤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隱隱可見的肌肉線條緊收,顯得健康又消瘦,在紅衣的襯托下更有幾分欲拒還迎的微妙意味。
好了,月治明白了,他已經失去了在帝炙面前樹立起一個威武霸氣的形象的機會,他可能永遠都只會是一隻紅毛小狐狸的了。
月治尷尬着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爲了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他率先開口道: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妖狐的?你是仙是妖?你在這片野林裏幹什麼?你救我有什麼目的?你···”
帝炙打住道:“問題真多。”
月治黑着臉沉沉道:“不答算了,你於我有恩,日後定會相報。我狐族的血海深仇還未報,就先與你告辭了。”
月治一愣,眼裏霧氣更甚,也不知爲何越想越委屈,竟蹲下身抱着腿哭起來:
“那怎麼辦嘛!狐族被滅,我修爲低微,若等玄虎族坐穩了妖君的位置,我妖狐一族便再難翻身,我身爲一代妖君月瀾之子,難道要在這片靈力稀薄得連蚊子也不吸的野林裏荒度餘生嗎!”
“月治···你···”帝炙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月治還抽泣着,卻擡頭望了帝炙一眼。
帝炙:“你自己都說了,你是月瀾之子,之前我抽空打聽了一下妖族的情況,要知道你的名字並不難。”
月治:“那你呢?你是誰,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帝炙:“帝炙。”
月治:“帝炙?沒聽說過。”
帝炙:“這個世間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月治:“哦。”
兩人沒頭沒尾地說了一通三五六不着調的,帝炙也跟着蹲下身來擼狐狸似的摸了摸月治散落的頭髮,似是誆騙,似是安慰道:
“你剛剛不是有許多問題嗎?我一一說給你聽,你先別急着哭唄。”
月治將腦袋從手臂裏擡起來,只露出一雙霧氣氤氳的桃花眼,本來嫵媚的淚痣因着眼中的水色多了幾分令人憐愛的滋味:“那你說呀···”
帝炙只覺得面前這人有些孩子氣,無理取鬧,又怪可愛的。他長臂一舒將抱着腿的月治端水盆似的端了起來,放到了老榕樹巨大的樹根上。
“我一開始以爲你真的是一隻普通紅狐,我在此間的日子都是獨身一人,我想着養個寵物或許能消解些寂寞。”
“如果不是發現我身邊外放的靈力消逝得太快,我也不會猜出你是妖狐。加上近來妖族內亂穿得沸沸揚揚,要猜出你的身份並不難。”
“我不是妖,也不是仙,我是魔族,所以這世上知道我的人並不多。”
月治驚道:“魔族?魔族不是在神界隕落之前就被關押到虛空囚籠中去了嗎?”
帝炙低頭,難得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是啊,所以我魔族很難破開虛空、重臨人世,我算是幸運的。”
月治敏銳地察覺到帝炙的情緒有些低落,據說魔族是曾經唯一能夠與神界叫板的強大種族,可看帝炙如今的模樣,估計魔族的日子不會過得比妖族更好。
畢竟,那個地方叫虛空囚籠啊。
帝炙繼續道:“我救你沒什麼目的,本來於我而言你與一隻凡狐本就沒什麼分別。只是人間浩大,我一個人在此間,想要個伴兒而已。”
月治愣神,這個滿身威嚴清貴的人現在看上去柔軟極了,他是能破開虛空來到人間的魔,月治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有多強大。
他能來此間,絕非是因爲幸運;他來此間,也絕非是爲了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