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離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以愛之名(三)
    她對幽玄的痛苦竟是如此感同身受。不屬於她的記憶和情感如今逐漸與她融爲一體,她想,她應該幫幫幽玄。

    柳含清打了一個響指,幽玄懷中的女媧睜開眼,看向裹着黑袍的男人,嫵媚的眼中帶着淚:“爹爹···”

    幽玄身子戰慄,低頭看向懷裏的女兒,他以爲女媧睡着。

    柳含清對女媧道:“女媧,你都聽見了,面前這個人是你爹爹,你想要跟他回妖族,還是留在我身邊?”

    其實,柳含清早就發現了幽玄潛伏在她們身邊,只是來人意圖、身份皆不明,她們打算引蛇出洞。

    女媧被施了咒,雖昏睡着,意識卻是清明的,適才幽玄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耳中。

    女媧起身,伸手想要觸碰幽玄,又縮回手,像是被燙到:“爹爹,我真的···我真的殺了一整個村子的人···”

    幽玄臉色煞白,這些記憶是他親手抹去的,他知道女媧純善,若不是妖氣影響了她,她斷不會造成此等殺孽。

    見狀,女媧明白了,她看向柳含清,充滿無助:“仙君···我、我手上沾了人血···我、我是不是個壞人?”

    柳含清該如何評判?殺孽是既定的事實,可女媧從未想過要害人,無心的罪是罪嗎?

    是罪啊······

    女媧閉上眼,彷彿接受了命運捉弄似的安排,她對柳含清道:“仙君,你身邊不該跟着我這麼個不乾不淨的半妖。我現在有爹爹了,我該跟爹爹回去的。”

    柳含清擰眉,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阻礙父女團聚,但看女媧的樣子,如果就這樣放她回妖族,她也並不會快樂。

    她問道:“女媧,如果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你願意嗎?”

    “贖罪?”

    “爲你曾犯下的過錯贖罪。就算不是自願,你也確實是沾了人命,但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教你醫術,從此你行醫救人,償還罪孽。”

    女媧眼神中升起了一絲希望:“可是···可是我是半妖,人類、人類會害怕我···”

    柳含清接着道:“你是半妖,但你的母親是修仙人。你很特殊,能夠同時修習妖道和仙道,也正是因此,兩種力量在你體內糾結,你才一直靈力低微。”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洗淨妖氣,雖然蛇身只能靠幻術掩藏,但你從此便不算是妖。”

    女媧美目睜圓,不算是妖···她曾那麼渴望能夠擺脫妖的身份,就算只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好。

    可如今,她的親生父親就在身邊,而父親是再純粹不過的妖,如果她放棄妖的身份,她的父親會怎麼想呢?

    幽玄察覺到女媧的顧慮,開口道:“女兒,你不用考慮我。我的無能和軟弱讓你和你的母親受盡苦難,就算跟我回了妖族,我也不能保證能照顧好你。”

    “只要你願意,放棄妖身又何妨,你始終是我的女兒。”

    得了幽玄的諒解,女媧隨即對柳含清道:“女媧求仙君,爲我化去妖力,女媧願意從此修仙道、跟隨仙君學藥理、救治天下百姓,償還罪過。”

    幽玄看向柳含清,眼帶感激,點了點頭。

    柳含清祭出攝魂鈴,千百年前爲了煉化一隻小蝶妖,柳含清曾將攝魂鈴用作爐頂,爲那小蝶妖洗淨妖氣,重塑仙根,如今爲了女媧,她也可以再拿攝魂鈴做一次媒介。

    不同於那隻小蝶妖,女媧畢竟是遠荒巨蟒的血脈,她的父親更是血種高貴的皇族,煉化女媧須得費些工夫。

    爲了不受打擾,柳含清始終沒有撤下密林中的結界,幽玄也在一旁爲其護法,足足三天,柳含清終於洗淨女媧身上的妖氣。

    從攝魂鈴中出來的女媧仍舊是人身蛇尾,相貌沒有改變,卻不知爲何少了幾分靡靡豔色,多了幾分聖潔端莊。

    沒了妖氣的制衡,女媧頓時覺得經脈暢通了許多,一直低微的靈力也有了不小的進步。

    幽玄看着幾乎是脫胎換骨的女兒,對柳含清握拳一拜:“多謝含清仙君!小女多虧仙君照拂,以後也要叨擾仙君,這份恩情幽玄定當以命相還,往後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幽玄願意傾力相助!”

    柳含清托起幽玄道:“你不必與我多說什麼,我幫女媧,是因爲我喜歡這孩子純真善良,與你無關。如今仙妖剛剛大戰,你我身份有別,若是傳出去容易招人口舌。”

    “女媧這孩子懂事,不用我多操心,但我既然說了要照顧她,便不會食言。往後你若是想看女媧,可以悄悄來看,但切記隱藏好行蹤,不要被有心之人發現利用。”

    一番囑託之後,柳含清在女媧蛇尾上重施幻術、退出了密林。女媧和幽玄父女好不容易相認相見,她應該留些時間給二人敘敘的。

    回到襄城,她在這裏也呆了許久,滿城陰煞之氣已經被驅除乾淨,還有一些流民、百姓沒能安置好。

    但這些,已經不是她作爲一個修仙人可以插手的範圍了,凡間自有官府會處理這些事。她若是過度相助,反倒會引起天道不滿,再降災禍。

    柳含清在襄城的客棧中等着女媧,入夜之前,女媧便回來了。她看上去有些惆悵不捨,但更多的卻是灑脫與釋懷。

    見女媧回來,柳含清對女媧道“女媧,你可怪我讓你與你父親不得不長年分離?”

    女媧不解道:“怎會?是仙君幫我煉化妖氣,收留我,我怎能怪仙君?其實···我從小被各種小妖欺辱,若是真的回妖族,或許我會怕吧。父親也是考慮到這些,才希望將我留在仙君身邊。”

    “我修爲微末,一直害怕連累仙君,仙君不嫌棄我,女媧就非常感激了。”

    柳含清起身握住女媧的手,她向來知道女媧懂事,但懂事的孩子,格外讓人心疼。

    女媧怕柳含清思慮過多,反手握住柳含清的手道:“仙君,如今襄城的事業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要回西嶺山去了?”

    柳含清眸色微涼,她不願面對的人和事終究還是朝她奔涌而來。

    自到人間以來,她在魘中將竹扶的生平看了個七七八八,儘管她也震驚於自己與竹扶的相似,但她從不認爲自己與竹扶有什麼關聯。

    一想到離情曾那般深情地愛過一個人,她心頭的傷痛便忍不住,可是她無可奈何,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須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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