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離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和解(二)
    鼻頭微酸,眼眶中滾燙的淚液充盈,明明、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柳含清卻覺得心口似有千萬斤重錘落下。

    她像一個不自量力的探祕者,正伸手試探一個必死的結局。

    離情擡手,指尖拂去柳含清臉龐的淚水,神色動容難辨。

    若是可以,他寧願柳含清一輩子不要觸碰這道咒印。可如今兩人行至這般地步,他已經別無他法。

    但是,他還是要將選擇權交到柳含清手中。

    “阿清,我知道,你很難受,若是···你害怕,我們便不破這咒印。”

    柳含清紅着眼問道:“你···你知道這咒印之後是什麼,對嗎?”

    “······”

    “離情,你、你向我保證,解開咒印我不會被竹扶神識抹去,我相信你。”

    “阿清,我保證,絕不會···”

    “好,如何破這咒印?”

    最終,柳含清感受着識海深處的碧色咒印,儘管奇異的排斥感與苦痛百般折磨,她還是想要一個真相。

    離情催動胸口神珠,神力自胸口流向雙手,進入柳含清的身體。

    “這道咒印是神族法訣,只能用神力解封,你引着我送到你身體裏的神力,送入識海,神力相融,它自然會消解。”

    柳含清依言而動,將離情送入體內的神力緩緩導入識海。

    在離情神力進入識海的一瞬,碧色咒印顫動,柳含清的神識幾乎是自發護着咒印躲避離情的神力。

    兩股力量在脆弱的識海中對抗,精神撞擊的刺痛似針尖入指,幾乎是在一瞬間,柳含清雙眸溢血,眼前之聲一片紅海。

    “阿清!凝神!不要抗拒我的神力!我知道···你不願意···你不願意···”

    離情見狀,慌了心神,他何嘗不知道,柳含清害怕這咒印,也依賴着咒印,如果、如果破不開···

    柳含清臉上血淚溢出,是神力與神識相抗的後果。

    離情一咬牙,算了!此生誤會不解又如何!她在便好!

    離情一手穩住柳含清的頭,一手禁錮住她的腰,額頭緊緊貼在柳含清的額頭上,額頭相接之處,光華流轉。

    他必須將自己的神力引出來!

    柳含清忽然睜眼,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孔,她雙手扣住離情的肩膀,將他狠狠推開。

    “不!不要!”

    她揮手闢出一道結界,將離情阻隔在外,跌坐在地上,眼中卻是發了狠:“我能破開它!”

    離情望着苦苦掙扎的柳含清,亦是痛苦掙扎,他幾乎輕而易舉撤掉了柳含清設下的結界,半跪到柳含清身邊,長臂環住幾乎崩潰的人兒。

    他喉頭緊鎖,聲音悲愴沙啞:“阿清···我知道你害怕,你難受,我在的,我會陪着你,一切的一切,我都會與你一同面對。”

    低沉的聲音是那般沉穩有力,本來不知爲何驚慌不已的柳含清突然定下幾分,居然能控制着神識不再抗拒離情的神力。

    神力失了阻礙,游魚般竄到碧色咒印身邊,如同羽毛般將咒印輕柔包裹,咒印也在神力的作用下逐漸消解。

    瞬時間,時光破碎,千萬年前的餘音似夢似幻。

    “竹扶,我從前最喜你的性子,怎麼嫁與景夜這些年,也變得這般烈性!”

    虛衍嘲諷冷漠的聲音響起,柳含清有些失神,這些畫面···她似乎在魘中見過,可又欠缺些什麼。

    她有些茫然地擡頭,從前魘中看不清的臉濃霧散盡,秀氣刻薄的面容,一眼看過去,是溫柔慈悲,眸子裏卻滿是惡毒與癲狂。額間一點嫣紅聖潔又邪惡。

    虛衍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眼睛注視着她的腹部。

    低頭,小腹隆起,那裏有一個尚未成形的生命在孕育。

    柳含清幾乎是直覺般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望向虛衍,盛怒難忍:“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我勸你爲我雌伏,這樣便可以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可你卻非得爲他守節,你說說,我能幹什麼?”

    幾乎是直覺般,柳含清厲呵道:“虛衍,你身爲天帝,卻爲君不仁,大道輪迴,你會遭天譴的!”

    虛衍顯得嗤之以鼻:“天譴?我不就是天嗎!我爲君不仁?大道何曾仁慈待我!竹扶,你是九天之上最仁善的神仙,你爲何渡他不渡我?”

    柳含清失語,這個人是瘋了,忽的,她看見虛衍神色詭譎,剜心般的痛楚襲來,再看身下,已是血色瀰漫。

    隆起的小腹已然平坦下來,柳含清錯愕、驚懼、惶恐,再擡頭,之間虛衍手裏提着一個還五官都不分明的胎兒。

    “你不是要等景夜回來給孩子起名字嗎?我怕你等不到,先幫你把孩子拿去問問景夜。”

    柳含清看着虛衍手中肉色的胎兒,刀削斧鑿、萬石碎骨之痛如滔天巨浪,奔涌踏至。

    孩子···孩子···

    景夜是戰神,手上血腥重、戾氣大,這樣的人,命裏本無子嗣。可她去西方與佛祖論經,佛祖可憐她一生善行,用她經年累月所積的功德抵擋了景夜周身惡煞,好不容易纔保下這個孩子···

    她一日日在金篦宮中養着,懷孕期間連景夜都少見,生怕景夜戾氣嚇着孩子,便不願意來這世上了。

    還記得景夜爲了能見竹扶一面,需要提前半月去西天唸經祈福,消解戾氣,才能陪在她身邊半日。

    這孩子是個活寶,景夜每每拿手指戳戳她的肚皮,孩子都要在那處伸伸手腳,表示對有人入侵自己領域的不滿。

    景夜看見她肚皮上鼓起的小包,已經開始盤算要如何教育這個頗有些叛逆的孩子。

    孩子···

    柳含清失神,猛地嘔出一口心頭血。

    她的孩子···是她沒能護好他!是她沒能護好他!

    眼中景象迷離,虛衍慘厲的面容褪去,她好像被誰從高處扔了下去,失重的感覺如同直奔煉獄。

    孩子,對不起,是孃親無能,是孃親孱弱,沒能將你帶來這世間。我若不是竹扶、不是司藥之神,是不是,你便不用受這些苦難?

    如有來生,我定如同你爹爹,習武藝、修術法,就算是修羅手下,我也要將你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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