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礪 >第一八二章 再見伊人
    好!有事沒事,都不幹金墉城的事了!

    我關於許昌宮的判斷是正確的,一切預備,沒有白費!

    而且,送太子之許昌宮,“污名化”皇后以及傳言“殿中人慾廢皇后、迎太子”的那班人卻未必能夠早早想到,則我不論對皇后還是對那班人,都有了週轉騰挪的餘地了!

    正常情形下,廢太子總要在金墉城呆上個把月乃至更長時間,纔會“移宮”,皇后一方,如此迫不急待,說明,他們已聽到了“殿中人慾廢皇后、迎太子”的傳言,已不敢將廢太子繼續擺在洛陽扎人眼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皇后沒生出“早除太子、以絕衆望”的念頭,甚至,她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也是可能的。

    但是,她不能在金墉城對廢太子下手。

    還是那句話——太扎眼了!肘腋之下,很難用“急病暴薨”一類藉口搪塞羣臣,一定會有人要求勘驗檢視,如果漏了陷,麻煩就大了。

    所以,我這口氣透過了,得趕緊加快行動,半天都不敢耽擱了!

    當天上午,何天即出城,拜會文鴦兄弟。

    聽了何天的打算,文鴦眼中,精光大盛,隨即慨然應諾!

    但何天提出,能否“召集舊部、共襄義舉”?文鴦就爲難了。

    當年,父親文欽爲諸葛誕所殺之時,文鴦、文虎領兵在壽春小城,聽聞噩耗,欲勒兵向大城,但帳下將士不肯從命——這是自然的,文氏兄弟帶領的,不是文氏舊部,而是東吳的兵,東吳是來救援諸葛誕的,又怎肯爲文氏攻打諸葛誕呢?

    文氏舊部,彼時,都在文欽帳下。

    文鴦兄弟無可奈何,“逾城單走”,也即是說,他倆是隻身投降司馬昭的,沒帶出來任何自己的班底。

    這一仗打完了,自然也有些星散的文氏舊部來投少主,但彼時,文氏兄弟在魏的地位,極其尷尬,他們是叛而復降之人,深爲魏人厭惡,復降之初,“軍吏請殺之”,若不是司馬昭要用他倆動搖壽春軍心,他倆的腦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以此,並不敢收留這些舊部。

    多年之後,倉促之間,想聯絡上這班人,幾無可能。

    再者說了,文鴦兄弟自己,都是五十開外的人了,所謂“舊部”,其實都是父親的“舊部”,每個人的年紀,都比他們倆大,有的還大很多,就聯絡上了,老弱病殘,如何堪用?

    真正堪用的,是打禿髮樹機能時的“舊部”。

    但武帝用文鴦於西北,是“空降”,文鴦統帶的,都是當地的兵,既一起出生入死,自然也就有了同生共死的情分,但是,畢竟爲時不長,大捷之後,文鴦即被調離西北,入京等候“東夷校尉”的正式任命,一等,十數年也。

    這十數年間,如前文所述,文鴦深自韜晦,不接朝士,舊部來拜,也是能不見、就不見,久而久之,彼此也就沒有什麼聯絡了。

    SO,倉促之間,聯絡上他們,也是很困難的。

    而且,最關健的,何天要做的事情,其實可算是“謀逆”,即便聯絡上了這班“舊部”,又怎曉得人家肯不肯冒這種夷三族的大險?

    又不是打家劫舍。

    “打劫”的,可是廢太子呀!

    “不肯”還算是好的,萬一,有人心隔肚皮的,跑去出首呢?

    畢竟,“同生共死的情分”維持的時間不長,之後,十數年了也不聯絡,“恩義”有限吶!

    所以,文鴦能提供的人手,只有三個——兄弟倆,加個墨姑。

    何天心說,好嘛,之前還指望您替我組織一支“私軍”,護送俺逃到江南去做大地主呢。

    當然啦,若不是“謀逆”,僅僅是做護衛,時間又充裕的話,聯絡舊部,組織“私軍”,或者不是不可能。

    無論如何,俺目下的人手,不過就這幾個——

    文氏三個,李秀一個,鄧老師傅一個,俺自己一個,洛瑰、鹿會兩個,哦,再加個郭猗,以及一個內應,那個叫丁乙的。

    攏共十個。

    遠遠不夠呀!

    思來想去,何天最終決定,向她求援。

    我累她已太深、太過,或者,不該再拖她入此大險之局,可是,這件事如果辦不下來,太子終於被害,後果就是如前所述,魔匣大開,大亂之門,再也沒有關上的可能。

    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是爲國家,也是爲了她。

    *

    她會見我嗎?

    何天沒有任何把握。

    兩年半前的那封信,她拆都沒拆開,就退了回來。

    如果她還是不肯見呢?

    何天苦笑:那就只好硬闖了。

    無禮之甚,可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何天在門房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期間,一直沒有人出來回覆,主人見他還是不見他。

    可見主人的糾結。

    何天也就一直靜靜等候。

    終於,一個小鬟出來了,斂衽,“勞何侯久候,請隨婢子來罷。”

    何天幾乎失態,他努力控制自己,平靜的點點頭,“有勞!”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進她的家裏。

    見到她的第一眼,何天恍惚有這兩年多來之種種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夢,現在,夢剛剛醒過來,眼前之人,同第一次見面之時,竟沒有任何分別——

    一身白素,不配翠飾,如月華流水,煙籠楊柳,直非……人間氣象。

    神色平靜,一雙眸曈,兩泓秋水,霧氣朦朧,水深水淺,有無波瀾,皆不可辨。

    何天長揖,“握瑜。”

    伊人沒有立即回禮,過了片刻,斂衽,“雲鶴。”

    何天鼻酸眼熱,幾乎就要落淚!

    但他終於控制住了自己。

    二人默默對坐,一直沒人再說第三個字,直到銚子裏的水開了,“咕嘟咕嘟”的聲音,打破了異樣的寧靜。

    然後,衛瑾沖水、泡茶,亦如二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一切親力親爲,侍婢一直沒有再出現。

    終於,何天開口了,未再做任何寒暄、敘舊語,平靜的、將自己“復太子”的計劃,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衛瑾默然不語。

    臻首微垂,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眸。

    何天抿了抿嘴脣,正想婉轉表達“人手不足、請求支援”之意,衛瑾擡頭。

    眸瞳中的霧氣已散,明亮無比,“你要多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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