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雨靠近一步，低聲說：“今天高鳴還在昏睡的時候林星星來過，你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
顧飛語握了拳，搖了搖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說，讓我好好照顧高鳴，”範小雨哼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顧飛語，“很有意思，你，林星星，還有高鳴，你們三個人，還真的是同一類人，絕了，就是彆扭，跟自己較勁。”
顧飛語堅定地說：“我不是。”
“無所謂，你自己相不相信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你、林星星、還有高鳴，你們這種性格，是不可能得償所願的，”範小雨聲音裏有了狠意，“這不就叫我佔了便宜。”
顧飛語理都沒有再理範小雨，大步走了。
“姑姑，顧老師真的人挺好的，”範藝宸靠近了範小雨，拉了拉她的袖子，“其實是我又去網吧玩了，正好被顧老師抓到了，他纔要送我回來的，你不要誤會他了。”
範小雨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怎麼又去網吧了？下次別去了，不是說不讓你玩遊戲，而是網吧裏魚龍混雜，你一個小姑娘，尤其你又覺得自己會打架能防身，這樣才最容易受傷。”
“姑姑你不生氣？”
範小雨嘆了口氣：“你說我爲什麼會生氣啊？而且你又知道你跑去網吧我會生氣，你還要跑去。”
範藝宸低了頭：“我其實沒什麼作業本丟在你家裏，是我偷偷拿了你的身份證去上網的，對不起姑姑，我以後不這樣了，我真的很怕看到你露出失望的表情，所以你能不能罵我兩句，不要那麼看我？”
“藝宸，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照顧和教育一個孩子，”範小雨拉着範藝宸的手往家走，想了想還是把想說的話吞了下去，“所以我也是在嘗試，努力照顧好你，所以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範小雨看着範藝宸用力點了點頭的模樣，伸手摸了摸範藝宸的頭。
範小雨其實想說，我沒生過孩子，所以想着應該把你當成我女兒來教育，但是其實這是不一樣的，我不能問心無愧我是不是在你犯錯的時候有更多的縱容，就因爲你是我哥哥的女兒，我因爲哥哥的緣故對你愧疚，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縱容你到什麼情形纔不會把你放縱壞。
可這些話，難保範藝宸不會想到什麼偏的方向上去，產生了誤會，所以不能說。
範小雨甚至不知道自己心裏對範藝宸是疼惜愛護多些，還是歉疚補償多些，是從小就把她的一切路都假設好的心思多些，還是隻希望自己不受別人詬病，只是好好待她多些。
就像眼前，在高鳴躺在醫院裏沒人照料和範藝宸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在家睡覺之間，做出的選擇一樣。
“藝宸，我回家來其實是想拿點東西，今天我同事住院沒人陪着，我可能還得去醫院裏，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我明天早上你上學之前會趕回來送你去，可以嗎？”
範藝宸乖乖地應了，範小雨收拾了幾樣必需品，急急忙忙又走了。
“怎麼還不睡？”
高鳴放下手機，擡頭又看了一眼輸液的餘量：“不敢睡，怕到時候水沒了，倒了血進去。”
“那你現在睡吧，”範小雨從包裏拿出毯子裹上，“我看着就好。”
高鳴搖搖頭：“不了，等水輸完了，你就回去吧，我不用人陪。”
“你就當我是自作多情，我要是回去了，一想到你低血壓低血糖，萬一又暈倒了，鈴都按不了，肯定也是睡不着。”範小雨摸了摸高鳴因輸液變得特別涼的手，又從包裏掏出來一個暖水袋放到高鳴手邊。
範小雨見高鳴還是一臉擔了人情難受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你不會以爲這人情我不要你還吧？等以後我生病了，你也要像現在我這樣照顧我，別以爲能貪的便宜。”
“謝謝。”高鳴又覺得隱隱頭暈，慢慢躺了下去，即便是躺下去了還在問，“小雨，廠裏還好嗎？”
“你別擔心了，爐子已經停了，這兩天廠家過來換軸承了，”範小雨幫高鳴掖了掖被角，“孫總聽說你半路暈倒了，嚇得要死，生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沒醒的時候已經匆忙地過來問候了一次了，喏，那個花、果籃，還有果籃裏的紅包就是他送來的。”
“哦好，”高鳴放下心來，閉上眼睛，輕輕問，“那還有什麼人來過嗎？”
範小雨沉默了一下，說：“是於景接到電話送你來醫院的，他之前一直也在這照顧你，他說明天我上小夜班的時候來替我。”
高鳴輕輕點了點頭，見範小雨不說了，才問：“星星她，知道嗎？”
“嗯，她是來過，”範小雨支吾了一聲，“她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哦，好。”
說完這一句，高鳴就不說話了，閉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樣。
“你要怎麼樣才能放下呢？”
範小雨得不到回答，以爲高鳴睡了，輕輕苦笑了一聲。
“那你呢？”高鳴嘆息了一聲，說的話輕的連拖動椅子的聲音都能蓋過。
“什麼？”
高鳴慢慢睜開眼睛，看着範小雨：“那你呢？你要怎麼樣才能放下呢？”
範小雨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毯子，自嘲地苦笑：“你何必問我，難道我要說醫院的椅子睡起來比家裏的牀還要舒服嗎？”
兩個人都尷尬起來，範小雨等了好一會兒，高鳴也沒有出聲化解尷尬，之後乾乾地笑了兩聲：“坦誠看起來並沒什麼好的，有些話不如不說大家心裏都知道纔好。”
“對不起，小雨。”
範小雨搖搖頭：“我不是傻子，那天在控制室你說的話我就知道你想得清楚了，但是我還是想問，在你說‘給個機會’的時候如果我說的是‘好啊’，你還能全身而退嗎？”
“其實你自己心裏早就有答案了，只不過這個答案你不想要，所以你纔要一遍一遍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