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藝宸晃了晃腦袋，轉過頭剛想要和他說話，轉頭再看他就變成了趴在地上的一灘血肉模糊。
“藝宸……救我……”
地上的人悽慘地蠕動，向範藝宸不住地求救，範藝宸卻只能一步一步地後退，一邊退一邊無助地搖頭。
姜國棟拖着血跡追着她，越來越近：“你爲什麼不救我？”
“啊！”範藝宸從夢裏驚醒，全身都是冷汗。
房間的空調開的很足，即便是冬天也能感受到暖和，範小雨和林星星都睡在不遠的地方。
見狀，範藝宸終於掉下了事發後的第一滴眼淚。
範藝宸小心地從牀上爬起來，想到陽臺上透透風，卻把範小雨驚醒了。
“藝宸，你別想不開！”
範小雨着急起來，手上力道很大，並且順手搖了搖林星星：“星星，你醒醒，藝宸醒了。”
林星星趕緊爬起來，恍惚中一把抓住了範藝宸。
“你倆能鬆手嗎？”範藝宸被抓得有點痛，聲音啞啞的，“我沒有想要跳樓，我也不會去跳樓的。”
範小雨聞言鬆了口氣，半信半疑地把手鬆開了。
範藝宸坐回到牀上，微微愧疚：“姑姑，星星姐，對不起啊讓你們這麼擔心，我沒事的。”
“那你能和我們聊聊這件事情嗎？”林星星沉吟片刻纔開了口。
範藝宸陷入了沉默。
範小雨又點緊張地拉了拉林星星的一下，得到了林星星一個篤信的點頭。
“我原本是不想說的……”範藝宸又沉默了好久好久，又繼續說，“但是我做了噩夢了，我好怕好怕……”
範小雨又攬住範藝宸，溫聲說：“你別怕，我和你星星姐都在這裏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嚇得到你的。”
林星星拿起遙控器又把房間裏的溫度調高了兩度。
“我其實這真的很怕……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他……”範藝宸一旦開始說了，就滔滔不絕，越說越覺得難過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淌，“我拿了作業想先去問問顧老師是不是那一本的，我就讓班長在那邊等我，我剛下了樓，就聽見樓上一聲尖叫，然後……然後我就看着姜國棟像炮彈一樣掉了下來，很大很大的聲音，悶悶的，很可怕……”
不僅是這樣，範藝宸眼睜睜的看着血流出，看着他沒有立刻死掉一直在掙扎扭曲，痛苦的表情和滿臉的血。
“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你知道嗎姑姑……”範藝宸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出聲，一邊擤着鼻子一邊拿着紙巾，“整個操場上就只有我和他，我看着他在向我求救，可是我什麼都不會，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做纔好，我只能站在原地，我一步都動不了，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看着他，不動了……”
“你知道嗎，我什麼都做不了……”
範藝宸無意識地把這句話重複了好多遍，哭着哭着累了才慢慢睡着了。
林星星嘆了口氣：“沒辦法，必須要讓她說出來，如果她逃避說出來，那麼情況就會更嚴重，只是看上去表面癒合了，其實一碰到那個事情就會一次比一次更嚴重地復發，好在她說出來了。”
“這樣啊……”
“說實在的，這真的很難辦，”林星星搖搖頭，“別說是她了，就是我們快三十歲的人了，要是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很難能鎮定自若，很難很快就走出，藝宸她真的，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
“唉……我沒照顧好她。”範小雨有點自責，酒杯在手裏轉來轉去，很是焦慮。
林星星把手搭在範小雨的肩膀上：“你別這麼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藝宸本身就是很堅強的孩子，她經歷了這件事情，也不見得完全是一件壞事吧……”
“我看顧老師看上去也嚇得不輕，”範小雨看了一眼林星星，遲疑地說，“他一個年輕的畢業班班主任，第一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就在隔壁班，估計壓力也不小。”
林星星點頭：“想來他可能更要焦慮了。”
“也不知道學校之後會怎麼處理，這一屆的孩子不知道高考會不會受到影響。”
“多少是會的，這種事情，難以預測，也算是一種磨礪吧，”林星星忍不住看了一眼主臥掩着的門，“但我倒希望她永遠不要遇到這種事情纔好，太可憐了。”
“我不可憐的。”範藝宸赤着腳站在房間門口，認真地一字一句。
“我不可憐的，我們顧老師和我們說過，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很難去決定它的走向的，這件事情的發生既然發生了，那我只能選擇被它打倒或者打倒它，”範藝宸目光堅定，甚至扯出了一個微笑，“我不希望那個自己因爲打敗不了它而就此一蹶不振，而我最艱難的一個心結就是，我很難接受如果我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依然站在那裏一動都動彈不了，看着我想要去救的人，卻沒有足夠的心理素質走近，也沒有足夠的醫療知識救人……”
在林星星和範小雨震驚的表情中，範藝宸十分篤定地說，“我已經知道我要去做什麼了，我想要去學臨牀醫學，我想要自己在這方面能夠有更多的進步，我想要去做這件事。”
林星星十分震驚的把頭轉向範小雨：“我收回我剛纔說的話，她可能是絕世奇才。”
“藝宸，你很棒！”範小雨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能這樣去想，我覺得無比敬佩，我敢說甚至所謂的成熟的成年人都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經歷之後像你這樣成熟地思考，藝宸，你的顧老師教的很棒很棒，你也一樣。”
範藝宸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我覺得做老師的意義也本應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