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看他頭髮溼漉漉的,一身西裝都潮了,尤其是褲腿和鞋子上都沾了泥,這一路的奔波辛苦,胖臉凍得失去血色。
還是很感動的。
柳青青說:“鄭律師,辛苦你了,我請你喫飯去呀!”
昨天是鄭自強要請她喫飯,今天她請他喫飯,他倒不要了。
“不着急,我在路上吃了點速食。”鄭自強道,“你方便不方便,先過來一下。”
柳青青還以爲韓如玉那邊還有些未盡事宜,二人自然而然走到樓梯下面的轉口處。
鄭自強抖着身上的嚴寒,着急地說:“今天我同事要求複印我老闆的病歷,但監護室拒絕了。他們說醫生護士需要了解老闆當天的病情變化,當天的病歷不能給我們複印。”
“哦?”柳青青本來因爲給了鄭自強這個建議而感到忐忑,沒想到監護室居然有這麼好的對策!
由此可見,醫患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緊張,尤其是陳曙陽這個狀況,彼此之間的猜忌十分嚴重,定然相互防範。
鄭自強道:“別說當天的了,就是昨天的前天的也不能給我們,在監護室治療的這一段病歷都無法給我們。”
柳青青思忖道:“也是,你老闆病情很重,病情變化很快,醫生需要隨時翻看病歷。”
鄭自強搖頭:“現在老闆的病情已經平穩地多了,今天中午監護室那邊已經讓轉普通病房。”
“哦?”
“但是轉普通病房的話,我們聽說是轉到陳子傲那裏的。”
“恩,對,他現在是陳主任的病人。”
“那怎麼行啊!”鄭自強激動起來,“那個主任是個草包,就是他給我們老闆白切了一刀!到他手裏可能會把我們老闆搞死!”
這纔是鄭自強不辭辛勞在送走韓如玉一行之後匆匆趕回醫院的緣故。
“柳醫生,能不能想想辦法把老闆轉到程院士那裏!我聽說你是程院士的學生,程院士是Z省最好的醫生了吧。”
……
柳青青道:“可現在程院士不直接管病人,他只管學生。”
鄭自強難掩臉上的失望,“那怎麼辦?要不轉到你這!”
他這兩天替柳青青、謝博二人處理糾紛,知道她是一個很負責的人。而且,之前陳曙陽室顫發作時也是柳青青給他搶救回來的。
由於陳曙陽在被做除顫時神智還是清醒的,這個衝擊力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所以陳曙陽對柳青青的印象也很深。
到柳青青這,他們還放心一點。
谷蔦</span>柳青青實有點哭笑不得,她還只是個管牀醫生,“要不然這樣,你們去問問錢主任,他是我們科室主任,上次做胰頭十二指腸切除術的時候,他也在的。”
關鍵是在行政上,錢江紅屬於陳子傲的上級,轉給錢江紅是合規的。
柳青青道,“我跟他一組的。”
“哦,那還好。”鄭自強這才放心下來,“那我現在去跟他們說一下。”
鄭自強便通通通往樓跑下去了,胖嘟嘟的身軀居然跑地飛快。
監護室那邊急於把陳曙陽這個燙手山芋給甩出去,對陳曙陽這面提出的要求自然極力予以滿足,唯恐錢江紅不答應,竟直接打電話給程水淼。
程水淼身爲主管醫療的副院長,爲減輕陳曙陽事件的不良影響,也傾向於讓錢江紅接管,便打電話給錢江紅商量。
對於錢江紅來說,本來陳子傲的病人他也該看顧一眼,只是心裏有些拿不準,就找柳青青商量。
柳青青說:“上午的時候我去看過他,他的手術做得很好的,恢復得也不錯,引流管、傷口沒有異常,術後併發症的可能性極小。不過他們對之前的治療不滿,最後免不了要打一場官司。”
錢江紅也深知這一點,連忙找了組裏的醫生:劉書誠、黃兆雲等人,還有護士長徐心吟開了個小型會議,當然陳子傲也參加了。
錢江紅通告了把陳曙陽轉到一組的決定,並把陳曙陽準備出院後打官司的事跟大家說了,叫各人注意,不管是醫療方面,還是平時講話方面,不要在公共場合談論病人病情等等。
陳子傲頗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這種病人太難弄了!明明自己不懂醫學,還要來判斷我們有沒有做錯,我們的操作完全是符合醫療規範的。錢主任,我從國外回來,對國內的這些真是不習慣!”
錢江紅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護士長徐心吟卻是如臨大敵,因爲護士的工作太繁瑣,最容易被揪住一些小把柄。
她立即給監護室的護士長殷玉琴打電話,詢問病人以及家屬的情況(不是病情部分,倒是如何打交道的部分),也算是“取經”了。
殷玉琴也是很誠懇地指出,病人家屬有要求當天複印病歷的情況,還會在探視病人的空隙裏偷看病歷,並且拍照。
徐心吟聞言臉色都變了,對錢江紅道:“聽到沒有,從今天起,陳曙陽的病歷就是機密,要鎖在專門的抽屜裏,不能放在病歷車上。誰要看要病歷,必須跟護士打報告,在護士在場的情況下才能看,千萬不能落到病人或者家屬手裏。”
柳青青張口結舌,正想說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操作,又聽護士長接着道:“還有,寫病歷的時候也要注意,一定要寫得嚴謹,寫了之後就不允許修改,否則,今天這麼寫被家屬拍了照,明天修改了,跟她拍照的內容不一致,那上了法庭就會造成不利局面!”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徐心吟想得十分長遠而且細緻。
醫患雙方完全是鬥智鬥勇。
柳青青好崩潰,她身爲醫生,只是想讓病人康復早日康復而已啊。
不知不覺中,雙方竟已經發展到如此劍拔弩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