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少琰緩緩睜開眼，入眼便是一片白。白色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牀單，和……穿着白襯衣的人。
他想伸手推一推趴在病牀邊睡着的汪哲，這才發現左手臂綁着白色的石膏。
“唔……”
喉嚨不知怎麼有點啞，他嚥了幾口唾沫纔好些，正欲再叫喚一聲，汪哲卻因這輕微的動靜猛然擡起了頭，眼眶泛紅，眼圈發黑，眼裏盡是紅血絲。
“學長！你感覺怎麼樣？”他連忙湊過來，“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蔣少琰喊住他：“別走，咳咳……”
“好好，我不走，你別急，慢慢說。”
蔣少琰看着他一臉緊張焦急的樣子，忍不住低笑，雖然扯到受傷的嘴角有點疼。
“別慌，我沒怎麼，這不好好的嗎？”
“可你的手……”
“斷個胳膊而已，又不是頭一回了，別擔心。”蔣少琰略得意地揚起嘴角，“三個alpha都沒打贏我，算是破我自己記錄了。”
汪哲勉強撐起一絲笑：“嗯，學長好厲害……”可說着說着笑容就垮了下去，眼眶更紅了。
“醫生說你背上再挨幾下可能脊椎就斷了，會癱瘓……”他的聲音微顫，“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誰要你保護了？”蔣少琰用沒受傷的手拍拍他的腦袋，“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你最後不也趕到了嗎？別自責。”
汪哲搖搖頭：“就是我的錯，我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傷了……但是。”
他話鋒一轉：“萬一以後又遇到這種事，你也別硬拼好嗎？想想其他辦法，拖延一下，我一定會來保護你的，或者服個軟也行，我真的怕你出事……”
“我纔不會服軟。”蔣少琰斬釘截鐵道。
汪哲僵了一瞬，吸了幾下鼻子：“其他什麼我都聽你的，但這件事就聽我一回行不行？”
“不聽，我還能打，憑什麼服軟？我從來沒對哪個圖謀不軌的alpha服軟過。”
汪哲急了：“這種情況下人身安全最重要，不要意氣用事。”
蔣少琰瞪大眼：“我意氣用事？那羣垃圾想搞我，我寧死不屈，不給他們碰，你還責怪我？”
“我只是想讓你多依靠我一些，沒有責怪你——”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蔣少琰氣沖沖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我還是會這麼幹，你別說了，不想理你，哼。”
他語氣中故意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原以爲汪哲聽了肯定會婉言相哄，順着他的意思來，如同往常一樣，這招屢試不爽。
可汪哲竟然生氣了。
“那我也不理你了，在你學會依靠我之前，我……我不和你講話了。”汪哲一本正經地看着他說。
蔣少琰失笑：“什麼？”
反了天了，傻狗居然敢威脅他？
“從現在開始。”汪哲今天異常倔強，說不理就真的沉着臉走出了病房。
蔣少琰徹底傻眼。
他是還沒醒嗎？夢到了一個汪哲變得強硬霸道的平行世界？
之後一整天裏，汪哲果然恪守承諾沒有和他講一句話，沉默地端茶送飯，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都不含糊，除了板着臉不發聲之外，與平日並無不同。
這期間來了不少人探望，沈詠梅、柳函、曉曉、羅永恆……不過最讓蔣少琰意外的探訪者還是那個造成他如今這般慘樣的罪魁禍首。
“你還敢來？”他問眼前人。
姚意臉腫得老高，眼睛也哭成了一條縫，儘管不情不願，還是老老實實道了歉：“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那樣，我只是聽說你又給鄒銳難堪，想教訓你一下而已……”
“哦？那鄒銳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不知道！”姚意急忙道，“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但他現在知道了，怕被我拖累一起記大過，所以把我甩了……”
“你還真喜歡他，被甩了還幫他澄清。”蔣少琰看着面前垂頭哀慼的小omega，笑得惡劣，“你這叫自作自受。”
“幹嘛，還想讓我安慰你？醒醒，舊仇我還沒忘呢，那次在樓梯間潑油的人，是你吧？”
姚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承認了：“是，我不想讓你做他的舞伴，原本想讓你摔傷，誰知道陰差陽錯牽連了汪哲。”
蔣少琰目光冷沉地盯着他，一時沒作聲，姚意被盯得直冒虛汗，音量低了下去：“我也不是沒反省過好嗎，可誰讓你這麼討人厭……”
“行吧。”蔣少琰突然笑了，“反正你揍也捱了，過也記了，對象也沒了，看在你挺身保護我幫我搬救兵的份上，我就先不計較了。”
姚意愣住：“你這麼輕易就原諒我了？是我叫人來打你的哎……要不是我，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原諒你？你想得倒美，我說的是‘先不計較’好吧？我這副樣子難道還能跳起來揍你？”蔣少琰指了指自己的石膏，“而且我現在有其他煩心事，沒功夫報復你。”
姚意試探地問：“是……你家那位的事嗎？”
“你怎麼知道？”
“一看就看出來了好嗎……”姚意無語。平時汪哲黏蔣少琰黏得要命，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總是一臉傻笑，可方纔見到汪哲，他在蔣少琰面前居然一聲不吭。
“肯定是你又欺負他了對吧？”
蔣少琰不服氣了：“怎麼說話呢？就不能是他欺負我嗎？”
姚意嫌棄地看着他：“誰能欺負得了你……三個alpha都鎮不住你。”
蔣少琰頗爲得意地哼哼。
姚意想了想，還是決定爲自己曾經傷害過的無辜汪哲說幾句公道話：
“你應該對他好點，你家alpha快自責死了。那天看見你的樣子，簡直髮了狂，信息素爆發直接把那三流氓嚇跪了，我他媽被震倒在門口動都動不了，拼死拼活爬過去勸他趕緊先送你去醫院，否則他估計能把人揍死，真的，太嚇人了，他那副殘暴兇狠的樣子可能會成爲我畢生的陰影。”
蔣少琰皺眉。
又讓汪哲爲他動了次手。
“所以你的傷也是被他打的？”
姚意摸摸自己腫脹的臉頰：“是啊，勸架的時候被殃及到了，但比起那幾個alpha來說，這點程度簡直像撫摸了……”
“滾，什麼撫摸，別擅自腦補。”蔣少琰一臉噁心，“說起來，那些個人呢？”
“在另一家醫院，他們先是被你拳打嘴咬，又被汪哲揍了一頓，比你慘多了，斷了好幾根骨頭，還有點腦震盪，而且我們報了警，倉庫有監控，這意圖侵犯omega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估計會被判幾年。”
蔣少琰聽後點點頭：“沒你事了，出去吧，把我家alpha叫進來。”
姚意：“？？當我是你下人啊？”
“你把我害成這樣，傳個話怎麼了？小心我去向警察舉報你這個始作俑者。”蔣少琰斜斜地躺靠在病牀上，笑得痞氣，“乖，給你大爺我做事去，小omega。”
姚意怒罵：“我就該多叫幾個流氓揍死你！”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走出病房把汪哲叫了進來。
“祝你早日被甩！”姚意狠狠撂下話，摔門而去。
蔣少琰哼笑：“開什麼玩笑，也不看看我家alpha多愛我。”他朝汪哲擡了擡下巴：“是吧？”
汪哲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蔣少琰不悅：“夠了吧？都一天了，還想跟我鬧多久別扭啊。”
汪哲終於開口：“那你以後還拿自己人身安全不當回事嗎？”
“我哪裏不當回事了？你少來訓我。”
汪哲又不說話了，褐綠的眼眸靜靜地看着蔣少琰，無聲傳達着自己絕不妥協的態度。
蔣少琰簡直煩躁：“你有本事就一直這麼當啞巴，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汪哲一臉認真嚴肅，俯身過去，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眼皮。
“我能從初一忍到大一，整整六年不向你表白，肯定比你忍得久。”
不得了了小汪會回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