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不我叫人先送你回去吧,一會和木蓮煮好了醒酒湯,再叫她給你送去。”

    沈潛此時根本就是清醒的,他搖頭道:“罷了,你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已經知道了不少,你想知道你孃的事情,那我今日就親口告訴你,她確實不是病死,她是被我逼死的。”

    “爲什麼?”沈露華想了很多種可能,從未想過,是父親逼迫。

    “你祖父去世,我和你祖母奉召回京,當日入宮,就得了皇上的賜婚聖旨。”

    沈潛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既是賜婚,我豈敢不遵,很快就迎娶了你娘。我那時只有二十歲,剛從涼州衛回來,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我知道,你娘見到我的第一眼,是喜歡我的。我也知道,徐家把你娘這樣硬塞給我,是另有目的。成婚後,我冷落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時日漸長,我們之間互生情愫,有了你,又有了你弟弟,人世間的幸福不正是這樣嗎?直到有一天半夜裏,我發現你娘去我書房翻找東西,她找到了我藏於暗格中的信,那信是從平涼衛寄來,若是被她拿到你外祖父手裏,我們沈家和你祖父的養子必然會成爲徐家謀權篡位的墊腳石。”

    “我質問她爲何要這樣做,她回答說,如果她再不能確定沈家與十虎究竟還有沒有干係,你外祖父就要將她帶走,不許她再留在我身邊。”

    “那封信已被她看了,我不能放她回徐家,不能放她自由走出房門,無數次想要動手殺她,又下不去手,將她關在屋裏,最後導致她上吊自縊,留下一封絕筆信,卻是寫給你的外祖父,說是不堪他的逼迫,自行了斷,將我摘除得乾乾淨淨。”

    “徐家人聽說自己女兒死在了沈家,當即來了很多人,討要說法,我將你娘留下的那封信交給了你外祖父,他看了一眼,將那信擲於地上,憤怒地說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便甩袖走了。”

    “我爲了不再受制於人,在你母親死後沒多久,就娶了君若的母親,並放言沈家家訓,不許納妾,拒絕所有企圖試探沈家虛實之人。”

    “你外祖父謀反不成,後來的寧王起兵正是受他攛掇,徐家逃過一劫,害的英國公滿門獲罪,流放嶺南。”

    沈潛說完,回過頭看女兒,發現她已是淚流不止。

    他低下頭緩聲道,“你是不是越來越瞧不起我這個做爹的?自己沒用,還逼死了你娘?”

    沈露華搖頭說:“不是!”

    沈潛伸手替她擦着臉上的淚,嘆口氣道:“那你哭什麼?”

    “哭我們沈家,一家大傻子!”

    沈潛怔了怔,“你個臭丫頭,變着法兒的罵你爹呢!”

    沈露華淚中帶笑,至少,父親是愛着母親,母親也是愛着父親。

    次日一早,沈露華讓木蓮備了幾個小菜兩碗米飯,去監牢裏探望被抓起來的沈嶽。

    她現在已經掌握自己孕吐的大致規律,只要不多喫,少喫多餐,喫自己能聞得下味兒的,倒也不會全吐出來。

    探監真正的本意,還是想去見一見康敏懷。

    這小子一大早看見她,呵腰低頭地圍着她轉,親自帶着她去了南城兵馬司那簡陋的監牢。

    木蓮把飯菜拿出來,沈嶽瞧了一眼,撇了撇嘴,沒興趣。

    康敏懷則道:“看你,還特意給他送飯來,有我在這兒,還能虧待了他?天天都是醉仙樓裏點菜,好酒好菜招待着呢。”

    沈嶽嘀咕道:“你要真看我姐的面子,把我放了還差不多,在這破地方呆着,喫什麼也不香。”

    “你這小子,看你姐來了,跟這兒撒嬌了吧?我剛花了五兩銀子給你買了只壽星頭,你轉臉就能給我甩臉子?你還我!”

    沈嶽抱着蛐蛐罐子道:“我也就是說說,你生什麼氣呀!”

    沈露華最見不得沈嶽玩這種東西,想着是自己設計他來坐這大牢,便也沒有強行要求沒收他的蛐蛐罐子,只返過身踢了康敏懷一腳,“你還有臉說,五兩銀子買什麼不好?買那玩意兒?”

    康敏懷摸着腿跳到一邊:“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從監牢裏出來,康敏懷把她帶進值房裏,榮濯也在。

    沈露華又拿出一千兩銀票交給榮濯,那麼多人要喫飯穿衣,去年給的那些銀子,怕是早就花完了。

    榮濯接過後,給她說了聲多謝,那一千兩銀子用了這幾個月,已經耗盡,正是缺銀子的時候。

    榮濯將銀子收好,向她稟報,他已查到沈巖所帶回的那幫人棲身之處。

    一千個人,不是小數目,想要完全隱匿,基本不可能。她沒有動用宋銘的人去查這些消息,因爲沈巖同時也在盯着宋銘,而榮濯這羣人,表面是熊禹在照拂着,其實一直是她在背後養着。

    當初她冒死救他們出來,榮濯十分感恩,沒有她,說不定他們早就在那暗無天日的密室裏活活被折磨至死。

    而他們還有着一般人沒有的本事,那便是在袁榛那個女人調教下學來的伺候人的本事。

    沈巖帶回的那羣暗衛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是男人。這些男人常年在屹石山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初進上京城,不可能按耐得住,除非他們不是男人。

    所以,榮濯就這樣,將沈巖藏人的地方給找了出來。

    沈露華甚至有了一絲絲得意,宋銘入獄這件事,沈巖肯定是在起疑,不光是沈巖,太后和徐家,都沒有放鬆警惕。

    而她,正是要製造這種虛虛實實,好叫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宋銘那裏,忽略掉她這個,他們從未放在眼裏的人。

    問明瞭具體情況,她將一包軟骨散交給榮濯,“這東西,你想辦法下到他們喫的飯食裏,注意自己別中招,沒有解藥,中了招沒有三天起不來。”

    康敏懷好奇道:“什麼玩意兒,這麼狠?”

    這是宋銘自己配的,這壞心眼的傢伙,就會弄這些缺德玩意兒。

    “要你管!幹好你自己的事情,別再給我整幺蛾子!”萬佛寺的事情還沒跟他算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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