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邪惡地把匕首朝下移,嚇得範常平趕緊併攏雙腿,慘白着臉色直點頭:“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原來用這個威脅更管用啊!

    範常平戰戰兢兢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那天他捱了打,說是走不得路,找了人來求我,想要我叫人把他擡回去,我就找了兩個人過去,哪曉得,人已經被擡走了,那兩人空手回來的。”

    “然後呢?”沈露華追問。

    “然後他就死了呀!”範常平看着她把匕首又往下移,趕緊補充:“但我知道那晚上是誰把他擡走的!”

    沈露華忍不住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你一次性說完,別吞吞吐吐的!”

    範常平又說:“是鄧松年,他找人把他擡走的。我的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人擡他出去,悄悄跟着看了一會兒,發現是朝着城北金水巷子去的,立即就打了轉,那兒是鄧松年的地盤。”

    這個周子方之死,繞來繞去,又冒出個人來,關琅覺得頭暈,“那個鄧松年與周子方又是何關係?他爲什麼要把他擡走?”

    範常平冷汗泠泠,“你們去找他不就完事了嗎?問我幹什麼呀?跟我沒關係呀!”

    沈露華瞅着他躲閃的眼神,拿匕首挑起他的下巴,逼他正視自己:“你不肯說,那我今日就讓你變成太監,看你以後還怎麼找那些小書生!”

    範常平對視着她狡黯的眸光,心中戰慄,帶了點哭腔:“你們、你們就別逼我了,我就一個芝麻小官,那個鄧松年,我惹不起他呀!”

    “他究竟是哪路神仙,這麼了不起?”她拿匕首一直挑着範常平下巴。

    範常平真的不敢說:“你們想知道自己去找他不就完了,幹嘛非得問我呀?我真沒幹什麼壞事,找那些書生,都是你情我願,這也不犯法的……”

    “行了,少廢話,不給你動點真格的,你當我是跟你說笑話?”她拿着匕首再次朝下。

    關琅看她假模假樣,翻了個白眼,一隻手按住了了範常平肩上一處穴位,一隻手捂着他的嘴,防止他大聲叫喊。

    可憐範常平痛苦得全身抽搐,瞬間大汗淋漓,直到關琅鬆了手,他彷彿重新還陽,大口喘着粗氣,就差沒當場給他們兩人跪下。

    “我說……我說……”範常平驚恐舉着手,急忙表態,生怕關琅再給他來這麼一下。

    沈露華好整以暇地等着。

    範常平稍稍調勻氣息,抹着汗道:“鄧松年是個私鹽販子,知道這事的人不多,我也是無意中得知,不敢說出去。他上頭有人罩着的,輕易沒人敢動他。半年前,我帶着周子方去彩雲閣喝花酒,在那兒遇上鄧松年,就跟他打了個招呼,沒想到,周子方竟跟他搭上了,我怕跟鄧松年沾染上,以後惹上麻煩,就想撇了周子方,跟他說了幾回,他還是糾纏不休,甚至還跟他那個室友打了起來,這事真不怨我!”

    “鄧松年上頭是誰罩着的?”沈露華追問。

    範常平苦着臉,諱莫如深,半晌才道:“我跟二位說了,二位出去外面,能不能別說是我說的。”

    他話說完,竟不爭氣地癟嘴哭了,“我一個八品小官,要養家餬口,這要是丟了烏紗帽,全家都得跟着喝西北風了。”

    沈露華照着他的頭拿匕首敲了一下,“別哭了,你如實說來,我們不會牽連到你頭上。”

    聽到她的保證,範常平這才止了哭,說:“上頭罩他那位姓喬,兵部員外郎,喬儼喬大人!”

    不認識!六品員外郎也能把他嚇成這樣?說出來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沈露華嗤一聲,“好了,知道了!不會告訴別人是你說的。”

    範常平千恩萬謝,要不是被關琅摁着,恨不得趴下給他們磕頭謝恩!

    宋家。

    宋銘今日在衙署處理完公務回來,姜媽媽正帶着宋愈在院子裏玩,見他回來了,宋愈歡快地衝他跑過去,奶聲奶氣地喚着他爹爹。

    他一把抱起宋愈,輕輕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臉,在園子裏散步。

    宋愈非常高興,抱着他的的臉親了一口,嘻嘻地笑着。

    宋銘問他今天都幹什麼了,他突然噘起了嘴,用他可愛的奶音慢慢說道:“爹爹,風箏,掛樹上了,姜媽媽拿不下來。”

    宋銘摸了摸他的頭,“這還不簡單,爹爹來幫你拿!”說完又笑問他,“風箏在哪兒掛着,你指給爹爹!”

    宋愈伸出白胖的小手,一路指着他走過來。

    猛然間,竟走到了風和苑門前。

    宋銘突然止了腳步,這裏是他從不輕易踏足的地方,大門緊閉,沒有他的允許,府中任何人不敢進來。

    “爹爹,在那裏!”

    風箏就掛在風和苑裏的桂樹上,並不高,不是拿不下來,是沒人敢來拿。

    他抱着宋愈,輕輕推開了塵封已久的風和苑大門。

    裏頭並不雜亂,他會時不時來這裏,親自打掃一番。只因這春日來得太快,牆邊的雜草又冒出了頭,原本荒蕪的院落,因着這幾株雜草,倒還顯出些生機來。

    他把宋愈放在地上,足尖點地,輕輕一躍,將掛在桂樹上的風箏取下來,交到宋愈手裏。

    宋愈高興得又蹦又跳。

    “愈哥兒,來,來嬤嬤這兒!”

    院門外,姜媽媽笑中帶淚,喚了宋愈出來,關上院門,抱着宋愈離開。

    宋銘踏進風和苑的正屋,裏頭陳設與她走的時候別無二致,她用過的茶碗,她坐過的椅子,她拿過的團扇,她穿過的衣裳鞋履,都安安靜靜的擺在原來的位置。

    三年了,他還走不出來。走在街上,會搜尋與她相似的臉和身影,有與她相似的,卻都不是她,無法替代。

    當年,他派人去涼州查探她的行蹤,只想知道她在哪兒,生的男孩還是女孩,過得好是不好,結果,她竟如人間蒸發,找不到半點消息。

    他太想念她了,每每夜不成眠,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一個人在這院子裏枯坐在這院子裏到天明。

    今日甚至覺得一個男子像她,他這是快要瘋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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