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華沒有拒絕的權利,只得乖乖認命。

    這一次,宋銘並沒有帶多少人馬,不過區區千人的隊伍,旗幟飄揚,頂着欽差的名頭,大部時間走水路,稽查以及監督各地方官員賑濟糧的發放問題。

    他們走了七天陸路,坐船下了北運河。

    他們坐的是戰船,船身巨大,上下有九層高,上千人住在裏面,還顯得十分寬綽。

    宋銘和沈露華住在最上層,屋子面局如同陸地上的差別不大,三開間兩暗間連在一起。

    開間裏有會客廳和飯廳,外帶一個書房,兩暗間是臥房和淨房,中間還吊了珠簾相隔,聽見珠簾撞擊聲,擡頭就見宋銘已經洗好了從淨房裏出來。

    沈露華躺在寬大的牀上,向來身子骨強健的她,也不知怎麼的,竟病倒了。

    宋銘白天忙着與人商議行程線路,以及各地州府分派到的糧食等一系列有關賑災方面的事情,並不知道她好好地在房間裏享福竟還生了病。

    看她一動不動躺着,起先以爲她是睡着了,後來看見她翻身,面色蒼白,顯得有氣無力,纔開口詢問,“你怎麼了?暈船?”

    “沒有,我可能是病了吧。”她自己拿手摸了摸額頭,渾身不舒坦。

    宋銘上前摸了摸她,真的在發燒,“你怎麼不早說?”

    說完,他又抓起她的手幫她把脈,最後得出個結論,應該是白日裏把頭伸出窗外,吹了太長時間的風所致。

    宋銘吩咐了外面無憂無垢二人去煎些風寒藥來。

    等到藥熬好的時候,沈露華已經睡着了。

    宋銘把她搖醒:“起來喝藥了,喝完了再睡。”

    她掀開眼皮子,“不喝了,讓我睡吧,我一向身體好着,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宋銘哪裏會依她,把她抱坐在牀頭,拿了藥碗吹涼了些,用勺子一勺一勺的開始喂她。

    結果把她惹煩了,奪過他手裏的藥碗,仰頭一口吞下去,把藥碗塞回他手裏,“你也不嫌磨嘰,那麼苦,長痛不如短痛,喝完拉倒,一勺一勺,不知道要喝到什麼時候。”

    宋銘低頭輕笑,回來這麼久,她各種裝柔弱裝可憐,總覺得看起來甚爲怪異,今日終於順眼了,這纔是她,最真實的她。

    第一站在縻州。

    沈露華就是個鐵打的身體,一碗湯藥睡一覺,第二天依舊生龍活虎。

    其實她還有一點不舒服,爲了能儘快上岸,故意裝出痊癒,她若還在病中,宋銘很有可能會推辭一天再上岸,她在宋家被關了太久,後來又關在船艙裏,現在就想腳踏實地,四處去走一走,逛一逛,即使生病,也無妨。

    宋銘帶着人上了碼頭,早有州府的官員站在那兒迎候,穿着官服排成兩排站在那兒,夾道歡迎。

    沈露華着的男裝,扮成侍衛跟在宋銘身側。

    船上的一千人並未盡數下來,只溫鶴帶了幾十個人跟着。這回宋銘帶的人雖不算少,同時也帶着幾條補給船,不打算消耗各地方的賑災物資。

    知州趙末青早讓人備了馬匹,溫鶴上去選了幾匹稍好一些的,拉過來,宋銘讓沈露華先挑,她瞟了一眼,心中嘀咕,莫非這馬也受了乾旱影響,草料也沒得喫,稀稀拉拉的毛色,瘦骨嶙峋,選哪一匹都差不多。

    這兒本就是窮鄉僻壤,城裏十分冷清,路兩邊的街道商鋪大多關着門,隔兩三戶纔有一戶開着門,做點小生意。

    宋銘沿路問了好幾家商家,都說是怕流民來搶東西,不得不關門閉戶,只有他們這種吃了上餐愁下頓的,纔不得已把門打開。

    沈露華慢慢記起來,上一世好像正是縻州因餓死太多人,引發一場災難性的疫病,最後不得已,調動當地守備軍將染病區域封鎖,挖斷官道,阻止這些人逃出來。

    宋銘跟着趙末青一起去往州府衙門,查看災糧賑濟的賬冊本子。朝廷分派到縻州的糧食與別的州縣相比,也還過得去,想要人人喫飽肚子是不可能,大面積的餓死人,倒也不至於。

    想了查完這些賬本子,最少也要兩天時間。宋銘對待公務的態度還是頗爲認真,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除了喝兩口茶,一直在埋頭仔細查看。

    沈露華難得難這樣近距離看他處理公務,在一旁拿起他看過的賬本,每一批糧怎麼分派到各鄉鎮的均有詳細記錄。

    然後又是各鄉鎮的記錄本,分派到每村每戶的記錄,上面均是不同的人按下的硃砂指印。

    這麼一看,似乎這羣官員盡職盡責,上下級協調運作,不見一絲一毫錯漏。

    要真是這樣,上一世怎麼會死那麼多人,繼而還引發了疫病?

    這沒有錯的賬本子,本身就是個錯。

    虧得宋銘自詡聰明,應該一眼就能看出問題,而他竟坐在這兒看了一個上午。

    趙末青見到了喫中午飯的時候,宋銘沒有要移腳的打算,私下裏做主,叫人把飯菜給擺進了衙門正堂上。

    哪曉得竟把宋銘給惹怒了,大聲質問趙末青,“這兒是辦理公和的地方,還是喫飯的地方?”

    趙末青嚇得跟孫子似的,“宋大人息怒,下官是怕你腹中飢餓,我這就叫人撤走。”

    沈露華瞟了一眼前面圓桌上的菜色,好傢伙,這種時候,桌子上有魚有肉,山珍海味俱全。

    自古清官丙袖清風,只有貪權貪財的奸佞,才能頓頓大魚大肉。

    這個趙末青腦子也不太好使的樣子,正是糧食緊缺的時候,即使是有這實力,這種時候,也不該彰顯出來啊!

    宋銘朝溫鶴遞了個眼色,那廝出去了一會和,沒多久,提了個食盒進來,將飯菜直接擺在了桌子上。

    沈露華看一眼,就知道是船上的飯菜。

    宋銘拿起碗筷,喫之前,突然說道:“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回船上去,這個州府的問題太大了,我得看清楚有哪些官員參與了,明日將這些人全糾出來,沒空陪你說話。”

    沈露華點了點頭,自己也不知操的哪門子的心,他宋銘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這假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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