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寨門緩緩開啓了一條小口,裏有五六個人持刀迎候着。兩人進了門裏,大門又慢慢閉合。
那五六個人圍着他們二人上下打量着,大夏天的,衣衫淡薄,他們穿得破爛,不用搜也知道,沒有攜帶武器。其中一個問道:“你們也是聽說我們搶了賑災糧纔來的吧?”
溫鶴答道:“可不正是?老子三天沒喫頓飽的了,再不來找你們,就得餓死!”
那人打量溫鶴,“你長得這般壯實,可不像餓了三天!”
溫鶴回道:“老子是咱們村中一霸,搶了別人的糧撐到現在,別人早餓死了,老子就想着,趁着還有力氣,趕了好幾天的路,跑來投靠你們。”
另一人笑說:“這回咱們寨子可不得了,虎哥說了,來人就收着,人多力量大,不怕沒飯喫,回頭咱們搶官糧去。”
“走走,走快點,這個時候,正好能趕上晚上的飯點兒!一會兒悠着點喫,別搶,咱們這兒啊,管飽。”
溫鶴倒是真的餓了,裝出一幅欣喜的模樣,“是嗎?那敢情好!兄弟,咱們這趟,來對了!”
他拍了拍宋銘的肩,宋銘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那幾個人已經把刀收了起來,“這位小兄弟不怎麼愛說話啊?”
溫鶴嘿嘿笑說:“你們別看他不愛說話,他幹活勁可大着。”
“是嗎?我們這兒可不要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一會先帶你們給二狗哥看看,他同意收就收。”
溫鶴看宋銘板着臉,像是閒他話太多,訕訕地笑了笑,閉了嘴,沒再多言。
那羣人帶着他們七彎八拐地,進了個竹子搭建的院子裏,裏頭還有兩個女人在漿洗,那幾個人進了門都點頭哈腰地跟坐在一棵大樹下啃着雞腿的黑壯男人打招呼:“二狗哥,又來了兩個人,你看看怎麼樣?”
那個叫二狗的放下雞腿朝他們二人看過來。
溫鶴的體格自然是沒話說,宋銘看起來也不算太弱,勉強可收。
二狗問道:“你們哪裏來的?”
這個宋銘在路上已經跟溫鶴有交待,溫鶴趕緊答道:“吉安縣柳樹村的,村裏都餓死得差不多了。”
二狗聽他說的一口官話,又問:“怎麼說的官話?”
溫鶴回道:“柳樹村都是南邊發配過來的,我講南邊的話,怕你聽不懂。”
二狗一聽來了點興趣,“你這是犯的什麼事?”
溫鶴便開始了一頓胡說八道,說他搶了良家子爲妾,打傷了人家家裏人,被官府抓了以後,判了個流放,到了柳樹村,成爲了村裏一霸,又娶了房媳婦,也餓死了云云。
二狗瞧着他確實是塊做土匪的料子,很是欣賞,當即拍板,同意他們二人留下來。
當晚,兩人跟着二狗去吃了頓大鍋飯,野菜糙米糊糊管夠。喫飽了,還給他們安排了一間竹屋歇息。
溫鶴與二狗很快熟絡,打聽到這裏離着那山匪頭子郭虎尚有兩道山門,平日裏只有進到那最後一道山門,才能見到郭虎,不是寨中資歷老的,沒資格上去。
山間夜裏格外的涼,溫鶴凍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睡不着。
見宋銘一直坐在窗口觀看外面的哨塔,他索性也不睡了,小聲問他:“大人,這裏地方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得多,下一步該怎麼做,你可有想法?”
“這裏的哨塔太密集,沒有死角,如果貿然闖上去,也不知道里的情況,很危險,只有等他下來再動手。”
那這就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溫鶴道:“白天熱死,晚上凍死,真他孃的不是個滋味兒,我去找那二狗看能不能要到被子來。”
宋銘沒有攔着他,確實是有些冷。
沒多久,溫鶴回來了,手裏拿了個東西,宋銘仔細瞧了瞧,竟是塊破舊的草蓆。
溫鶴說:“大人,將就一下吧,總比白白挨凍的強。”
他拿近了,宋銘聞見一股惡臭夾雜着腐爛發黴的潮溼味道,一把推開了,他寧願凍着。
溫鶴見他不肯要,只好自己蓋在了身上,倒在竹牀上,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那二狗就叫人來喚他們二人。
溫鶴全身上下撓着,嘴裏大罵,“這他媽的,怎麼還有跳蚤?”
宋銘聞言,不敢靠他太近。
叫他們起牀的那人笑說:“這草蓆原來是牛圈裏的,二狗竟把這個給了你們?”
溫鶴氣得不輕,也不好發作,一邊撓一邊問,“一大早跑來叫我們是要做什麼?準備下山去搶劫了?”
那人回說:“哪天天去搶的?起來要幹活了!”
“幹活?幹什麼活?”溫鶴很詫異。
“你以爲咱們虎哥就這麼白養着你啊?去砍竹子去!”
溫鶴無話可說,跟着那人出來,外頭已經站着一大幫子人,溫鶴又問:“什麼時候喫早飯?”
“咱們這兒,一天只吃兩頓,只有下山打劫的時候是一日三頓!先出去幹活,晌午的時候,就可以回來喫飯了。”
他孃的!
溫鶴真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他堂堂四品鎮撫,跑這兒來受這份罪!
宋銘乜他一眼,溫鶴只好揮揮手,“那走吧走吧,早點幹完了,早點回來喫飯。”
跟着那人一路往山裏走,滿山的竹子長得十分茂密,溫鶴和宋銘兩個連刀也分不到,像他們這種新來的,只有出苦力,背竹子的份。
習慣了天天喫早飯,這大半天下來,肚子空空的,還得出大力氣,溫鶴也有些受不住,抹着汗珠子,好在水管夠,灌了一肚子的水。
待到晌午回到寨子裏,遠遠聞幾昨晚上那股野菜飯的香味,竟有些迫不及待。
好幾個女人圍着幾口大鐵鍋在那裏煮着,大家拿着陶碗吃了又去盛。
宋銘昨晚上只吃了一小碗,今日也已經受不了,連吃了兩碗。
溫鶴還在那兒猛喫,忽然看見寨門打開,所有人朝着門口看過去,竟來了三個女人。
溫鶴手裏的碗砰地掉到地上,看向宋銘。
宋銘也愣住了,她不是回上京了嗎?怎麼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