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人來此真正的目的是爲了安置火雷製造的點,他們假借私藏賑災糧爲掩護,就是爲了防止他查出火雷的事情。
他既已知曉,當然只會將計就計,故意裝做不知情,只將賑災糧找出來,將百姓先安置好了是首要任務。
夜幕下,燭火閃爍,宋銘獨坐在書桌前,手上拿是一塊已經基本成形的平安玉扣。
他拿着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寓意吉祥的雲紋,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那個孩子,他想給他留下點東西做爲念想。
直至深夜,終於完成。
打磨得光滑玉潤的平安玉扣雖不大,卻相當精美,在燈下閃着瑩潤光澤。
他拿在手心的撫了又撫,起身,開了房門,卻正好撞見他要找的人。
沈露華怔怔的站在門口看着他。
田皓聽說她想回涼州的消息,已經連夜叫人整裝,明日一早離開畢州。
臨走前,她想再見見他,可是見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門口猶豫了許久,沒有敲門。
“這麼晚了,我剛好路過,看你屋裏亮着燈,就……”
宋銘看着她被夜風吹亂的頭髮,知道她肯定在外面站了很久,側過身說道:“進來坐坐吧,正好我也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沈露華依言,跟着他進入屋內。
他又坐回了書案前,她則坐在離他五六步遠的一張圓椅上。
“你想說什麼?”他問。
沈露華沉默了一會兒,“九叔已經在準備明日啓程,直接回涼州。”
宋銘輕輕頷首,囑咐道:“此次回涼州,莫要再輕易踏入中原,以後這裏的人和事,都與你無關,再不要爲了誰回來,好好地呆在那裏,勸勸譚將軍,不要造反,如果看不慣朝廷的這些人,自立爲王,從大齊分離出去,守好涼州那一方淨土。”
沈露華不懂他爲何要說這些話,詫異道:“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說話如此怪異?自立爲王與造反有何分別?從大齊分離出去,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不是還有克山汗部的王爺嗎?以他們的名義從大齊分離,不再與朝廷往來,不是難事,只要譚將軍他願意,一定可以辦到,這件事情,你跟他提一提,就說是我說的。”
“好,我會把你的話轉告他!”她頓了一下,又說:“這次回去,我會告訴沈遇,他的父親是你,希望他長大以後,提起你,不會覺得恥辱。”
宋銘緊攥着手中那枚玉扣,聞言哂笑:“算了,你還是別告訴他吧,我這輩子註定不可能成爲他的榜樣,還不如跟他說,他的父親早已經死了。”
沈露華不置可否,從前還真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和宋銘這樣坐下來,平淡的說起沈遇這個孩子。
“真慶幸,我這次回來,能與你共同經歷這麼多,這次回涼州,再不用躲藏,希望將來有一天,你可以得償所願,將徐家人扳倒,那時候,若我還走得動,說不定,還會回來上京,再來看看你。”
哪怕他預知後事,也沒有辦法與那她手上數量龐大的火雷抗衡,如今的李姝媺聯合韓家的力量,早已不是他和徐家人可以憾動。
他笑了笑說,“會有那麼一天的,你也不必一直記掛着我,還這麼年輕,有合適的人,能嫁就嫁了吧。”
沈露華聽到他這句話,心中一沉,面上還上露出點笑色,“說得不錯,涼州的好男兒多的是,有我十個叔叔替我撐腰,我也學學李姝媺,喜歡誰就搶回去!”
宋銘認真建議,“也莫要太過了,叫人唾罵,對沈遇不好,適可而止,找個喜歡的就行。”
沈露華本就是開玩笑,見他竟還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心頭暗罵了他兩句,“再看吧,我眼光高,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得上。”
宋銘豈會不知道她是開玩笑,既然她要亂說,他就順着她說便是了,覺出她不高興,也不打算繼續再說下去,展開手心,將那枚玉扣呈現在她眼前:“這個平安扣是給沈遇的,我親手做的,這世上獨一無二。”
她伸手接過,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他做的東西真漂亮,一如從前,他送給自己那枚玉哨,只這次回京,她擔心被人認出來,沒帶過來。
“好,等他長大了,我會告訴他,這個是你給他的。”
宋銘看了看桌上快要燃盡的燈燭,“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你們要啓程,天氣炎熱,路上也辛苦,千萬要休息好。”
沈露華起身頷首,“你也早些歇下吧,韓慎還在畢州,雖知道藏糧之地,一切還是要小心行事。”
宋銘將她送到門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畢州又下雨了。
一大早,田皓整裝待發,迎着淅瀝的細雨踏上歸家的行程,風雨無阻。
這一次,沈露華也下定了決心,從此回到涼州,與父母親人生活在一起,不再躲藏。
大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馬蹄踏濺着泥水,一路整齊地向北前行。
宋銘站在府衙最高的閣樓上,隔着雨簾,目送他們離開。
溫鶴站在他身後來報,“大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真的要這麼做嗎?”
她說不想再躲藏,可他還是得讓她躲藏啊!只有她不存在於這個世上,那個女人才會信他。
韓慎花費那麼大的力氣找人對付瓊花,又派出陸柏松親自將她帶走,這些足以說明,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她在他們眼前消失,自此斷了沈家與自己的關聯,讓他們放放鬆警惕。
“派人跟緊他們,確保她和家人平安無事。韓慎如果出手,一切按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