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孤單地走街頭,白襯衫,褐色的哈倫褲,灰暗的目光從亂蓬蓬的頭髮下面透出來,手臂無力的垂下,拿着一張燙金色的帖子,整個人像一條失了魂的落魄野狗。
偶爾出現的行人,朝着林牧的方向,面色古怪。
“失業了還是怎麼的?”
“走吧,別管別人的事……”
小情侶像是出來喝下午茶,女孩剛剛說了一句就被男友拉走,消失在了林牧的視野。
明明就是好好的啊……怎麼就會這樣,一無徵召的。
林牧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中,將腦袋埋在枕頭裏面,空調吹出來的冷風,讓他勉強變得清醒一些。
“噗………………”
可樂從鼻腔中噴出來,林牧被嗆得咳嗽起來。
等到林牧咳嗽停止,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的眼淚,淚痕在他原本神俊的臉上四散縱橫。
“苦的。”林牧哽咽着喉嚨,不然淚水滑落:“該死的黑心商家。”
………
林牧打開抽屜,裏面有兩本日記,一紅一藍。
林牧猶豫了一會,還是落魄地拿出了紅色的日記本,放在牀頭上,然後又是衣櫃的衣服,各類的一些物件……被林牧整整齊齊地收拾在一起,被他放進了一個儲物櫃中。
望着空蕩蕩的房間,林牧沉默了,眼淚又無聲的從眼眶子裏落下。
迷迷糊糊之中,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林牧一把捉過手機按下接聽鍵,聲音無力的問道:“喂......”
“林牧......”馬帥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後便大喊大叫道:“你怎麼了?別嚇我……給我好好說話。”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林牧現在心情很差,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有很多特權的,譬如現在。
作爲兩個鐵哥們中的馬帥,已經很久沒有被林牧用這麼個語氣說話了,即使是在江大大的寢室裏,馬帥甚至拿着林牧的照片去隔壁院泡妹,害得林牧一個星期被中文系的女生在各種場合給攔住。
事情過後,林牧也只不過是吃了馬帥一頓飯,連重一點的話都沒說一句。
“嗯??怎麼了……算了算了,我訂了包間,出來唱歌,阿杰也在呢,老地方。”
林牧還沒來得及拒絕,那邊就給乾淨利落的掛上了。
我失戀了……我只想睡覺,然後把這坨多餘的物件給郵寄過去,要麼直接給扔了……
可是馬帥訂了房間,阿杰也已經趕了過去,心情不好,還不如喝着肥宅快樂水,拉着自己兄弟罵那個狠心的女人————
還是去吧。
銀月是江城一家有名的豪華KTV,林牧這種暫時失業的青年,房貸都遙遙無期,是斷然不能在這裏消費的,六個小時的包間,就是一般人一個星期的工資。
但在他這個富二代的朋友眼中,價格彷彿就不是那麼重要了,三人鐵律,每個星期聚一次,經理還特地給他們幾個留了個張會員卡。
一年平均200小時的客戶還是挺少見的。
林牧看着鏡子裏那副萎靡不振的自己,頭髮零散,雙目無神,兩隻襪子還穿成一紅一白的。
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林牧走進了浴室。
就像情感大師馬帥說的,這些都是遲早發生的事情而已,也許是有預料的,也許是不經意之間的。
…………
服務員推開了包廂的門,裏面的馬少爺正和一位靚麗的美女唱着《情深深雨濛濛》,在認識馬帥這麼久,林牧真正在他身上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句話的含義,大學四年,馬帥幾乎是一個月換兩三個,還不帶重樣的,好吧~_~,富二代的生活就是如此樸實無華且枯燥。
馬帥穿着一件花襯衫,騷包的打扮下是一張帥氣的臉,有錢有顏,資本如此,旁邊是一旁喝酒的李子傑,一如既往的蹭喫蹭喝。
看到進來的林牧,馬帥立刻放下了話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林牧……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
“琪琪?”
林牧連看都沒有看,直接對着女孩說道。
“不是……”馬少爺有些窘迫,向林牧使了個眼色。
“哦……那肯定就是蘭蘭小姐吧,我們還一起喫過飯來着的。”
“不---,不是蘭蘭,林牧!!!”
馬帥臉色大變,一旁的美女的眼色古怪,直勾勾地盯着馬少爺,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釋。
“那肯定就是榮榮了,我們前天還在這裏……唔唔……”
林牧的嘴被馬少爺給強行塞了一個水果,堵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掏兄弟心窩子的話。
“馬少,你是不是應該和我解釋一下?”
美女說完,馬少爺見事不成,沒有向林牧生氣,無視了她的質問,林牧從李子傑手中接過一塊瓜,兩人坐在一排,靜靜地看着。
……………
“忒……你個渣男!”
美女摔門而出,馬少爺縱橫花都數年,自己的身家和騷氣的長相,少有失手的時候,今天卻被這個原本“憨厚老實”的兄弟給查了臺子。
馬帥沒有什麼話可以說,而是拿起一支啤酒,放到林牧跟前,道:“你拆我臺,喝我一瓶酒,怎麼樣?”
“我不喝酒。”
換做平常人,別說是兄弟,親哥都給你打出翔來,馬帥解決矛盾的方法也是非常特別。
林牧兩根手指擰開啤酒瓶蓋,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走多久沒喝過酒了,或許五年,也可能更多,除了大學第一次和兄弟們聚聚,好像從來沒有喝過這玩意。
酒液入喉,瓶子被林牧舉起,嘩嘩地往下倒,一瓶酒很快見底。
林牧把酒瓶放到一邊,曬笑道:“真苦。阿杰幫我把可樂拿來。”
兩個人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馬帥愣愣地問道:“林牧,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葉瑤她?還沒回來?”
回不來了……
林牧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就像是被一根針貫穿而過,痛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灌下一大口的可樂,又被他猛的吐出來。
“也是苦的……”
李子傑自己嚐了一口,疑惑道:“不對啊,沒問題,老二你怎麼回事?”
林牧被強壓着的閘門還是被推開了,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我收到了,葉瑤的,喜帖,結婚的……”
“她的?”馬帥愣了半晌,隨機眼睛瞪圓,失聲問道。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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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瑤上個月回家,起初只是說解決一件小事,很快就回來,但卻一拖再拖,算到今天林牧拿到快遞的日子,已經是第16天了。
郵寄人是葉瑤,林牧沒有耽擱猶豫,午飯沒喫就跑了出去。
拆開快遞盒,燙金的兩個字讓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後,整個人如墜冰窟,36度的高溫都蓋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
喜帖。
女方:葉瑤。
林牧直接癱倒在地,這個時間點,沒有來拿快遞的,工作人員也不可能會脫離空調房,林牧就這麼失落落地坐在地上,喜帖的右下角被他抓爛。
“她要結婚了,就在明天……和王丁輝。”
林牧再度打開一瓶他覺得苦澀的啤酒,大口大口的吞嚥着,酒液從脣角灑在他的白襯衫上。
“你是不是蠢?萬一是假的呢,會不會是王丁輝噁心你的?他追求葉瑤……”
馬帥一旁嘩嘩着,他這個兄弟,哪裏都沒得話說,但對於親近的人,腦回路就特別短,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
悶葫蘆李子傑拍了拍馬帥的手臂,遞過手機,搖了搖頭。
“恭喜我校的英語學院的王丁輝和葉瑤同學二人喜結連理……”
馬帥哽在喉嚨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再三確認母校這條荒唐的公告後,面色**,將手機狠狠地砸在KTV的地板上。
“媽的,簡直是搞笑,一個名校發出這麼個公告,特麼是收了多少姓王的好處?”
李子傑默默把手機收回,他可不想馬少這麼霸氣,幾千塊錢就砸了就砸了。
“那個婊……”
馬帥還沒說出第二個字,整張臉變得煞白,林牧喝乾的第三瓶酒的瓶子,正直勾勾的懸在他的腦門上。
“不許罵她。”
“臥槽!!!”馬帥心悸之後,拍開林牧的酒瓶子,罵道:“你站哪邊的!”
“我……”
“犯賤!”
“確實有些……犯賤。”李子傑也點頭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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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人家都要結婚了,卻還是像以前一樣,容不得別人說她哪裏不好,就算是多看一眼都不行。
但她,已經不是你的了。
林牧擰開了第三瓶啤酒。
這麼看來。
自己確實……有點犯賤啊。
做人總歸……本分一點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