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白淨顏喝聲道：“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金聖嘆心驚，“淨顏？”
“我讓你住嘴！”白淨顏又是一劍襲來，“我讓你閉嘴！五十年前，你的夫人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白淨顏，萬獸皇室最受寵的公主，和你沒有關係。”
金聖嘆心下一痛。
五十年前，若非他沒有護住她，她怎會死去？
他自責地低下頭，“淨顏，你若是恨我，就殺了我吧。”
“你以爲我不會？”白淨顏冷笑一聲，“你不會當真以爲我愛過你吧。哈哈，你想多了，當年，我是故意替你受死的。若非如此，你怎會拿出家族至寶晉靈丹給我喫。拜你所賜，我不僅活了，而且修爲一日千里，甚至不需要接受雷劫，就可以飛昇。這麼說來，我倒是要謝謝你了。怎麼樣？是不是很意外？”
金聖嘆的確很意外。
據已逝父親所說，晉靈丹不過是個治傷聖藥，活死人，肉白骨。
他曾經懷疑：身爲凡人的金家怎會有這丹藥？
今日聽白淨顏所說，一切明瞭。
他苦笑一聲，甚至有點興奮，雙眼放光地看着對方，“真好。”
白淨顏覺得噁心，又是一腳踢出。
“別這麼看我!小心我殺了你。”
金聖嘆輕笑一聲，點點頭。
不管當初她是否故意，她救了他，的確是事實。一命換一命，天經地義。
只可惜剛吞下的那塑靈丹，浪費了。
城主會很生氣吧？
白淨顏一怔，隨即又笑了笑。
“你以爲我是來找你報仇的？”
他的確如此想，卻不敢說，怕對方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別自作多情。你——不值得我來這裏。”
他的心一痛。
果然如此。
金盼盼有事來找，見這種情況，兩手各拿一靈彈，擋在金聖嘆身前。
“你是誰？”
越看對方，越覺得似曾相識。猛地驚醒，這不就是奶奶的模樣？
她驚愕地看向金聖嘆，眼神詢問。
金聖嘆微微點點頭，苦笑一聲，“她就是你的奶奶。”
金盼盼難以接受。
突然蹦出個年輕女人對着自家爺爺揮劍，還是自家奶奶？
她吞了一口口水，剛要說話，便被劍風扇飛。
“盼盼！走！”金聖嘆將她退離，替了她受這一擊。
白淨顏心下微微顫動，卻很快被怒意掩蓋。
“待我殺了這嬰兒，我再一起處決你們金家。”
此刻，生命在她眼中毫無價值可言。去過上界，見識過強者爲尊的榮耀，她早已鐵了心，發誓不被世俗拖累。
翠玉一聽，拔腿就跑。
白淨顏冷笑一聲，輕擡劍身。
金盼盼和金聖嘆齊齊奔上前，一左一右，將翠玉母女護的嚴嚴實實。
翠玉驚慌失措。
“走啊！”金盼盼大叫一聲，“去叫顧雲墨，去啊！我們現在不是凡軀，你不一樣，你再不走，就要死了！難道你要長樂成爲孤兒嗎？”
金聖嘆攔在最前方，深情祈求道：“淨顏，放過她們，我任憑你隨意處置。”
白淨顏：“你太當自己是一回事兒了。”
她一腳踹飛金聖嘆，閃身出現在翠玉身前。
翠玉驚恐尖叫。
顧雲墨手一鬆，篩子掉落，靈草散了一地。
“宿主，大事不妙，翠玉小寶貝有危險。”
“閉嘴！”她一擡腳，消失不見。
翠玉趴在地上，滿身鮮血，雙眼緊緊盯着院門方向。微微彎曲的身體不停顫抖，她卻不敢放鬆，將女嬰牢牢護住。
女嬰受了驚嚇，大哭出聲。
待見紅色衣袂一角，嘴角微啓：“墨姐姐……”
她的眼漸漸失去光澤，眼神執着地看着門口。
女嬰似是察覺到最親近的娘離去，哭聲震耳。
白淨顏冷笑一聲，一腳踩去。
“不要！”金盼盼癱倒在地，喫力地緩慢移動着，拖出長長血跡。
“你該死！”顧雲墨掏出大刀，衝上前。
白淨顏自是注意到顧雲墨，不過區區元嬰，根本就不需要放在眼中。
待她解決了這個孩子，再去殺了這個女人。
父皇的仇，她必定會報。
刀光火石，快速襲來。
直到觸及的那一刻，白淨顏這才意識到自己輕敵。整個人倒飛出去，還未落地，便被熾熱烈金焰包裹全身。
長劍瞬間化爲虛無。
直至被吞噬成灰的那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樣的一個殺神，又怎會死的如此之快？
血煞氣急敗壞地圍着金蓮轉了好幾圈。
“我還沒喝人血呢？”
金蓮妖火呸了一聲，打了一個飽嗝。
血煞之氣：太氣人了。
顧雲墨小心翼翼地將嬰兒抱出，交到金盼盼手中。
“照顧好她。”
又小心翼翼地橫抱起翠玉。
她從不知翠玉這般輕，好似輕羽。
“顧雲墨，你去哪？”金盼盼大聲喚道：“你要去哪？”
顧雲墨並未回答。
見金盼盼還要問，金聖嘆拉住她，搖了搖頭。
金盼盼頓住，心生酸澀。
曾經聽小風說，翠玉是顧雲墨最喜歡的孩子，也是最像顧雲墨的。
想必顧雲墨現在很悲傷吧。
她轉過身，見金聖嘆坐在原地，對着空氣呆望。
“爺……”
“盼盼，你不要跟你父親兄長弟弟們說奶奶的事情，就當她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金盼盼點頭。
金聖嘆終究沒有說出藏在心底的那段孽緣。
他，不過區區凡人，卻因祖上有功，有免死金牌保命。父親爲了護他周全，用半生軍功求得和皇室聯姻。
皇室不喜金家，但礙於名聲，允了。
白淨顏，萬獸皇室曾經最受寵愛的公主。一朝下嫁凡人，受盡嘲諷，心生怨念。
在金家，人人讓着她，護着她，卻總是感化不了她的心。
在她看來，金家的善良是優柔寡斷，金家的忠誠是愚蠢，金家的凡軀是恥辱。
她堂堂萬獸國公主，怎能忍受？
可先任城主何等精明，讓她許下靈魂契約，終其一生，不得背叛金家。
她不敢不應。
她愈加厭惡金家。在一次重傷之中，得知金家至寶晉靈丹。
在皇室典籍中，她曾讀得這句話。
“晉靈丹，一飛沖天，一步成神。”
宏偉的計劃漸漸成型，她藉口出去遊玩，故意引來妖獸。在金聖嘆被圍攻之際，尋機以身救下他。
他對她感恩，用情至深，不顧安危，偷來晉靈丹，給她服用。
當晚，她尋了個剛死的和她身形相似的婦人，毀了那婦人的臉，假扮成她。
她逃了，一步成神，飛昇上界。
而他哭了。
若非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他早就自刎追隨。
他永遠不會想到，自己的妻子從未將他視爲丈夫。至於孩子，如今看來，對她來說，也是除之而後快的恥辱。
眼前漸漸模糊，突然一黑。
他暈倒了過去。
“爺爺！爺爺！”金盼盼驚慌不已。
一手抱着嬰兒，一手扛着爺爺，緩步離去。
寧靜致遠的小院破落不堪，在微風中，搖晃不定，遙遙欲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