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杜主任喊到。幾個人連同司機,趕快下了車追到南女子跟前。
“你咋回事,就知道你要跑。”村支書拽着南女子的胳膊說。
“你死呀嗎?拽的我胳膊疼的,我走我的,要你管嗎?你把我拉回你屋裏伺候去呀嗎?”南女子氣急敗壞的罵道。
“看你這人,這麼晚了,我們把你接上不把你送回去,出個撒事情了誰擔責任哩?”杜主任說。
“你不了管!”南女子暴跳似的喊道。
“走!”杜主任也大喝一聲,幾個人連拉帶拽把南女子又拉到了車上。
“土匪嗎?你們是土匪嗎?我喫飯去呀,你把我拉上給我吃了嗎?不給喫不給喝你拉上要咋哩?”南女子在車上抓着車椅背搖着喊道。
“到前面我給你把飯買上,你就在車上喫。”杜主任氣憤的說道。南女子猛的一把揪住杜主任左肩上的衣服撕扯起來。孟支書和劉榮趕緊一左一右拉回到後座上來。
就這樣,車子開到了夜市邊上,劉榮下車去買了一盒炒米粉,又買了幾瓶水。上車後,給大家每人給了一瓶水,又把炒米粉遞給南女子。
車子沒有停留,直接往牛窪鄉開去。南女子端着劉榮買來的炒米粉,吃了幾口,被車子顛簸了一下,立馬又罵道:“你死呀嗎?開這麼快,撲的死去呀嗎?”
司機沒好氣的扭頭看了一眼,又故意加大了油門往前開去。“稍微給開慢些。”杜主任說。司機這才慢慢降下速度來。不想,南女子又開口了。“我說話你不聽,你領導說話你聽滴好滴很木?把我差點暈死了你知道嗎?”車上幾個人再無人接話茬,也無人再搭理南女子。
直到晚上八點多,車子終於開進了鄉政府的大院。因爲放假,整個院子該走的都已經走了,只有鄉長吳紅軍和客幹室的燈亮着,在等着杜主任他們。
車停穩後,杜主任交待劉榮和村支書把南女子送到客幹室,自己則去鄉長辦公室彙報情況。南女子一進客幹室,就自己脫鞋上了炕,順便問劉榮道:“幾時把我送回去呀?”
劉榮:“今晚上不回去了,就住在這裏。”
南女子:“住這你養呀嗎?你年紀輕輕的不嫌棄了你就養上。”
劉榮也不想多搭理,伸手摸了摸炕,想知道燒了沒,一摸感覺冰冰的,又把手往炕中間摸了摸,這才感覺熱乎乎的,心想,一個人睡,有這個溫度就行了。
南女子見劉榮伸手摸炕,又來了勁。“你摸撒哩?摸滴想咋哩,你年紀輕輕滴咋不學好?”劉榮一聽,心裏那個氣呀,轉身便出了客幹室,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村支書坐在客幹室的沙發上,開玩笑的說道:“南女子呀,你看把年輕人氣滴,你一把年紀了,都不覺的我們這些人西黃(同“可憐”)?從早起到黑了,整整一天了,爲了你跑到現在,你還想咋哩嗎?”
“你滾出去,有你說的撒哩,我住滴是鄉上的房子,你管我撒來?”南女子衝着村支書罵道。
村支書沒有奈何的搖了搖頭,也氣的走出屋外,站在門口的房檐臺子上抽起了悶煙。
不一會,杜主任和鄉長吳紅軍來到了客幹室。吳紅軍一進門就滿臉堆笑的問道:“老嫂子,炕熱着嗎?”說着便順手伸到炕上去摸。
“熱滴很木,你當鄉長哩,你叫人燒滴炕能不熱嗎?”南女子嘲諷的說道。
吳紅軍也不生氣,繼續笑着說道:“你要是嫌不熱,我叫人再燒,今白天下了雪了,下雪不冷消雪冷,今黑了可冷滴很。”
“再不燒了,炕燒烙準備烙死我呀嗎?剛你外碎(同“小”)幹部到炕上摸來摸去問了半天,你可來摸滴問撒哩?再有話嗎?”南女子扯大嗓門喊到。
吳紅軍一聽,臉上的笑容倏的便不見了,也再不搭話,轉身對杜主任說道:“到竈上,看着給弄些喫滴,黑了你給做些工作,明早起了再給好好說。”
杜主任“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吳紅軍說完,轉身出了客幹室,迎面碰上了站在房檐臺子上的村支書,村支書問道:“吳鄉長,那我就回去了。”
村支書進到客幹室對杜主任說了鄉長的意思,杜主任拍了拍村支書的肩膀說道:“辛苦你老哥了,黑了就和我睡,明瞭送你,我摩托車還在你屋裏哩,我明跟你一塊走。”村支書無奈的點點頭,陪着杜主任坐在了客幹室的沙發上。
劉榮這時候也來到客幹室,杜主任安頓劉榮去竈上讓熱些飯端過來,自己則主動和南女子搭起話來。
劉榮來到竈上,讓做飯的婆娘給幫着熱了幾個饅頭,炒了些青菜端到了客幹室。南女子見劉榮端飯過來,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村支書看着南女子喫起來,問杜主任道:“我們是不是也喫上些,這一天也就吃了一頓。”
杜主任回道:“都餓過時候了,這會也感覺不到了,我房子有縣上帶上來了方便麪,等一下咱們和小劉,我給你們煮上些。”
南女子聽見了,很不高興的說:“我當你們爲撒不喫,端飯哩就端了幾個饃,原來你們喫好的去呀。”
杜主任:“給你喫的纔是好的,方便麪那是撒好飯,我們幾個就湊合一下行了。”
南女子:“不是好飯偷着喫哩,那你敢不叫我聽着嘛,我活了一輩子了都沒有喫過你說滴撒面,還縣裏帶上來滴,牛窪鄉上飯把你喫不下?”
杜主任氣的搖了搖頭,再不說話。村支書說:“你趕緊喫飯,竈上婆娘還等着收拾你碗哩。”
南女子:“有你說滴撒哩,我喫你屋裏飯來?”
村支書見狀,也不再說話。劉榮掏出香菸,給每人散了一根,幾個人坐着默默抽起煙來。
南女子一個饅頭吃了半個鐘頭,終於放下筷子。“好了,收拾去,你也都出去,再不要害怕我跑,我沒有瓜(同“傻”)着,外頭凍死人哩,我就睡到着,叫你鄉政府把我養上。”
劉榮端起盤子,給竈房婆娘送過去。杜主任站起來走到炕跟前說:“你黑了就好好在這先住下,鄉上都安頓好着哩,有撒事咱們明天了再說,你也把我們說滴話好好想一想,現在社會這麼好,你合理的說,政府都會替你考慮,再不敢胡折騰了。”
南女子一聽,又開始打嘴仗似的嚷嚷起來,杜主任不接茬,只說了句“就這,你睡去,我先走了。”說完便出了門,村支書跟在後面幫忙把客幹室的門給拉上,也走了出去,倆人去杜主任房間煮方便麪。
劉榮送完盤子,看客幹室的門已經關上,便來到杜主任的房間。杜主任說:“小劉,你晚上睡驚醒一點,我估計南女子晚上不會亂整,但是你還是多看看。”“行哩。”劉榮說道。村支書說:“南女子聰明着哩,你再不要擔心。”
就這樣,南女子這晚在鄉政府睡了一夜。這個臘月,劉榮和杜主任一直陪着南女子到大年三十的下午,新一輪值班的同事接了班之後,倆人才從牛窪鄉回到縣城的家裏。
劉榮清楚的記得,他們到縣城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多,杜主任沒有先回家,而是和劉榮一起來到縣上的建設銀行。
往常銀行都是下午四點左右就關門了,也許是馬上過年的原因,那天下午,他們去的時候,銀行門還沒關。
倆人走進營業大廳,杜主任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櫃檯要取錢,輸入密碼之後,櫃檯卻不給取,說太少了取不了,杜主任不答應一定要取,櫃檯上銀行的工作人員說:“你就不到50塊錢,我咋給你取?”杜主任說了句讓劉榮至今都印象深刻的話,他說:“就算是5塊錢,我都得取出來過年啊......”最後,銀行給取了40塊錢交給杜主任。
讓劉榮難忘的除了杜主任那句話,還有銀行櫃檯上那個女人鄙夷的眼神。劉榮當時真想給杜主任借點錢,但自己口袋其實也是一無所有,畢竟全縣幹部每個月都只發兩百塊錢生活費,這一年是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