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兵,現在就像漫天的羣星一般,散滿了肅州的地圖。
目前而言,宋則在羌、周兩國邊境上的戰爭似乎是最簡單,也相對輕鬆些的。
這得益於他的兵力,但更得益於安置營西路軍在羌國的興風作浪。
話說回來,之前宋則傳信,他也和安置營西路軍順利的聯繫上了。
如今已合兵一處,攻入了羌國境內。
現在尚未得到消息的,就是闖入了幷州境內的安置營東路軍,那位話很糙的周老爺孫子所率領的,之後又被一分爲二的一支軍馬。
“傳令安置營東路軍,向允街城集結!”
宋民在地圖上看了一圈之後,隨即下令。
南部的軍馬,他現在不能動,也不敢動。
這全場,他現在唯一的活棋,僅有張集和方纔得到消息的安置營西路軍。
三萬兵力的西路軍,絕對稱得上是一支生力軍。
雖然他們堵在河套,與武威郡遙遙相望,也能起到牽制敵軍的作用。
但宋民看了一圈之後發現,作用似乎並不大。
他現在最要緊的敵人就是董良,一切以應付董良所部爲前提。
至於李冠山所提到的匈奴右賢王,他其實暫時還不是主要的敵人。
雖然董良這二孫子這麼長的時間都過去了,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
但宋民依舊不能鬆懈。
或許他鬆懈的時候,恰是敵人的戰機!
所以安置營北路軍這三萬人馬,現在所起到的作用,其實還是一個關鍵性的作用。
宋民拿毛筆在地圖上標出來了一個點。
他是不能鬆懈,但他也不想就此枯等下去,與其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武威郡!
便是接下來的重頭戲。
張集一萬人馬爲右翼,李冠山的安置營西路軍爲左翼,一左一右,互爲依仗。
先在武威郡趟一趟,摸一摸,試試董良的反應。
將武威郡發展成第一防線,允街及媼圍古長城一帶設置二道防禦。
再這麼等下去,宋民嚴重懷疑,他可能會心理產生啥毛病。
也該是他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否則董良一定會認爲他就是泥捏的獅子頭,古長城外那密密麻麻埋了二十天的陶罐,要是沒個人去踩,好像也挺可惜的。
想好作戰部署後,宋民提筆寫了兩份親筆信,隨同他的命令,一同帶給了李冠山和張集。
這是兩封絕對機密的信。
它們、關乎着接下來宋民的全盤算計,和肅州的未來。
……
武威郡。
這是一片既肥沃,又荒涼的土地。
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盛景,在武威郡算是稀鬆平常。
然而,武威郡也有令人心神嚮往的塞上小江南。
它的存在,就像是縮小版的肅州。
有荒涼,亦有美好。
相比於肅州其他的各郡,武威郡百姓的生活水平算是相對不錯的。
董良紮根武威郡的這些年月,邊境集市幾乎全年開放。
和匈奴、月氏等國的互通有無,讓武威郡的百姓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在宋民沒有大力改革之前,武威郡應該稱得上是整個肅州除了金城之外,最爲富裕之地。
只是當戰火燃燒,再富裕的家底也會有乾淨的時候。
武威郡歷經董良三次強行徵兵,此刻已十室九空。
張集的大軍一路北上,並沒有見到敵人,但看到了武威郡真實的一幕。
沿途的民房大多都已破敗,天地荒蕪,野草肆虐瘋長。
“哀民生之多艱,獨愴然而涕下,某悲傷了。”令狐嬌的聲音幽幽的在馬上響起。
張集麪皮一陣狠狠抽搐,不由策馬加快了步伐。
多麼好的一個句詩,你特麼加個某悲傷了,狗賊,你要不要這麼矯揉造作?
實在是令人受不了,好像有點噁心。
已經這麼多天了,張集不但沒有適應令狐嬌的作風,反而越來越難受了。
“將軍可是有所發現?”令狐嬌馬繮輕抖,就跟上了急於逃離的張集。
張集看着令狐嬌那張屠夫般的臉,真想直接給他來上一刀,好讓他的心靈得以淨化。
令狐嬌仰頭很認真的看着張集,問道:“將軍爲何三番五次的想要支開在下?是在下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嗎?我們的軍馬走的漫山遍野,簡直就是遷徙的羊羣,如此有何前後軍的區別。”
張集一怔,尷尬了……
“雖看似散亂,但整形嚴謹,這是本將軍的戰術,難道你不懂?如此怎麼會沒有前後軍之分的?前面的就是前軍,後面的那自然就是後軍了!”張集義正辭嚴的喝道,就算是沒有任何的由頭,今天這個由頭,他也找定了。
令狐嬌很嬌媚的捏起手指一指,“將軍,殿下的信號旗我覺得挺好用的,前後軍若是有什麼事情,我們在中軍反而反應起來更爲迅速。”
張集有些惱了,狗賊,聽你這口氣的意思,就是死活非要跟着我了?
現在張集不得不懷疑,這個令狐嬌是對他有別的企圖了。
又被噁心到了!
“令狐嬌!”他斷喝一聲,“你可知道不尊軍令,是爲何罪?”
令狐嬌聳了聳肩,說到:“去去去,我這就去還不行嘛!但是,將軍,卑職身爲軍中司馬,有權利參與軍情的商定,以及作戰部署的等等。卑職始終認爲,你就是在故意支開我!”
張集真想抽他了,這怎麼比郭二隆五還要賤呢。
他們三個若是能夠湊到一起,應該可以組個三賤客,而且絕對是天底下無人能夠撼動的三賤客組合,一個個都是頂樑柱級別的人物啊!
什麼話也沒有說,張集直接沉下了臉來,一臉的殺氣。
令狐嬌拱了拱手,“遵命,我的將軍,我這就去後軍!”
說完,調轉馬頭,帶人直接奔去了最後邊。
張集輕哼一聲,反了天了還,他就不信還治不了這個狗兒子了。
耳根子終於清淨了許多,連思路都清晰了。
他再度拿出肅王的祕密傳令,一邊琢磨着其中的意思,一面打算着下一步的計劃。
要是遇見打一下就跑,要是沒遇見,則佔據武威郡。
肅王殿下的這個意思,好像是要挑釁董良和匈奴人……
這個戰術執行起來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張集現在所考慮的,卻是如何能夠立更大的功勞。
他在肅王軍中是一個寸功未立的降將,雖然他現在領了萬人出征,但情況並不好。
肅王殿下以賞罰分明,以及一套非常嚴格軍紀養人,他要是隻立了芝麻綠豆般的一點小功勞,就算肅王殿下能看的下去,其他將領恐怕也不樂意了。
人家都是憑着軍功起身的,憑啥他這個就立了一點點小功勞的,也能領萬人軍?
這樣的事不是有沒有可能,而是絕對的。
他們絕對會這麼認爲的。
北征武威郡,最好的功勞自然是拿下武威郡,打廢董良和匈奴人。
如此,他這個位置絕對就是穩的了。
“來人,再派一些探馬出去!”張集喊道。
表明上的輕鬆,也僅僅就是表面上的輕鬆,天知道他此刻的內心到底有多慌。
董良帶着剩下的十三萬人不見了蹤影,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了……
探馬宛若遊曳的星辰,浮動在武威郡的山野之間。
距離此地不遠的地方,一羣衣衫襤褸的百姓,正在砍伐樹木。
“將軍,肅王的先鋒軍馬已經進入了我們的包圍圈,現下當如何施爲?”一名流民裝扮的男子,對一個兩條眉毛連在一起,自帶凶相的人說道。
那人回頭一瞪,“都給你們說過多少遍了!現在,我不是你們的將軍,就是普通的農民漢子,流民,你們當直呼我的姓名,丁老漢。”
“將軍,這聽着像是諢號!”那名軍候小聲說道。
那人回頭,臉上的殺氣猶如實質一般,“勞資,就叫劉老漢,我親爹取的名。”
軍候戰戰兢兢的有些無語,平日裏也沒見你用這個名號行事啊。
您平日裏不是一貫自稱劉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