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準允了人家這合情合理的要求,談判嘛,總要給人家內部人一個談判的機會。
德克漢帶着人另外談去了,宋民的這個小團體也開始了內部的商談。
“殿下,咱們這個條件會不會真的過於苛刻了些?”和談的時候,宋則明着唱紅臉,但其實他的內心,他總覺得這個條件有些過於高了。
過高的條件,加上肅王殿下的態度又如此的強硬,這等同於是在拒絕他們的談判。
百里鐵笑道:“宋將軍,在末將看來,殿下這個條件不但不高,反而還有些低!”
“嗯?你小子說什麼胡話。”宋則低喝一聲。
拿人家四分之一的國土,還要一萬五千匹的戰馬,這條件怎麼就還低了?
百里鐵說道:“在西域三十六國之中,羌國的處境其實並不算太好。加上我大周,它的邊境線毗鄰了足足五個國家,包括大周、樓蘭如此的大國。如果這些鄰居友好,那自然是另外一種情況,可是羌國的鄰里關係處理的一點都不好,時有小規模的戰爭發生。”
“末將以爲,這大概也是羌國使團在面對我們如此條件之後,並沒有立即一口回絕,而是選擇內部商談的原因。故而,即便是再加點砝碼,羌國使團恐怕也會選擇考慮,畢竟正如我們對他們的瞭解一般,他們也對我肅州的兵力有着清楚的認知,十五萬大軍西來,羌國必定傷筋動骨,乃至於有覆國之危。”
宋則搖搖頭,“凡事過剛則折,我覺得,我們一口一口的蠶食下去,才能真正達到逼死羌國的目的。羌族骨子裏的血性,和我們肅州百姓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一個常備兵馬少的可憐,但又全民皆兵的國家。”
“如果把他們逼得太緊,我擔心適得其反。羌族人拿出拼死決戰之心,到時候,喫苦受累的恐怕會是我們。”
嶺城令像個憋屈的小姑娘一般所在角落裏,逮着機會,這才插了一句話,說道:“殿下,我久居嶺城,長期與羌國人打交道,此事我倒是有些話可以說說。宋將軍說的也是實情,但下官以爲,也稍微有幾份過於憂慮了,羌國此際所面臨的情形,其實要更糟糕一些。”
“樓蘭這個鄰居,大概就相當於我們的魏國鄰居,他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一統了羌國,以揚國威。以下官對他們的瞭解,若我們出兵十五萬,樓蘭的動作恐怕會更快。”
“下官其實更贊同百里校尉的意見,這個條件,其實當真是有些低了。付出一定的代價,收穫肅王殿下和我們大周的友誼,這對於羌國而言,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如此下來,不但羌國此後沒有了東邊的威脅,反而可以向我們借兵,對付樓蘭。如此,一舉兩得,就算是割出去三分之一的國土,羌國那位慵懶的王,說不定也會同意的。”
嶺城令一番話說完,宋則瞥着嘴,不說話了。
這怎麼聽着好像就他沒有見識呢!
簡直不要太過分!
宋民笑看着,說道:“這聽來聽去,似乎大家的認識都是差不多的。嶺城令剛剛的這一番話說的就很有道理,其實羌國現在的處境,可以等同於我們肅州,在沒有俘虜董良之前的處境,面臨着三面的戰事,還有一個暗中暗戳戳挑事的幷州。”
“如果沒有在半道上機緣巧合俘虜了董良,羌國此刻所考慮的該如何選擇,也是我在來的路上所考慮的,如果能結好一個鄰居,我肅州就能減少一大半的壓力,從而可以專心致志的對付北邊的匈奴和董良。”
“而且,羌國在當時所提的條件,絕對不僅僅會是開放邊境集市這麼簡單的條件,圖窮方纔匕現,在那個時候的羌國,一定是喫死我們的。但現在,董良這個關鍵人物握在了我們手裏,事情就這麼稀裏糊塗的反轉了。”
宋則聽着聽着,也咂摸出那個味兒來了。
“所以說,現在的羌國大概就是之前的我們。其實羌國之前做的打算,應該也是減緩東部邊境上的壓力,和我們談和,重點對付……會不會是因爲我們的參戰,樓蘭也上手了,給羌國施加了壓力?”宋則頗爲驚異的說道。
“可他們偏偏沒有,眼睜睜的看着失去的領土,反而選擇了與我們和談。這事,所透露出的信號,其實還是很清楚明白的,他在別的地方還有另外一攤,乃至於好幾攤事兒呢。”
“所以,過分點沒什麼,他們會答應的。過分點,也算是給他們一個討價還價的機會嘛!兩國之間,不就是如此做生意的嘛。”
宋則苦笑,瞧您這話說的。
嘴上雖然是在說給他們一個討價還價的機會,可談的時候,那是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給啊。但拆穿主子這樣的事,宋則現在可是一點也不敢幹,他怕陰。
“殿下,要不然咱再……”宋則附和出了一臉的壞笑。
言外之意就很明顯了,既然你們都覺得條件還有些低了,那我們再把條件就稍微往上提一提嘛,反正現在的主動權是在我們的手裏。
宋民擡手,“不了,既然已經如此說了,那就還是按照如此來,出爾反爾不是大國作風。雖然在此地談判的就我們幾人,但我們所代表的終歸是大周朝廷。”
宋則遂沒有再說什麼,但他的心裏還是泛着小嘀咕呢。
肅王考慮和顧忌着朝廷的態度,可朝廷這會兒不一定在想着怎麼安排他呢。
細細一算,如今的肅王擁兵已達二十萬了。
這對於朝廷而言,恐怕看不到安全,只看到了威脅。
宋則是宗族出身,那些人是什麼德性,他知道的非常清楚。
“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且等等羌國的態度。稍後,我帶您上街溜達溜達?這嶺城的好啊,殿下您自己找應該是找不到的,必須得有一個熟悉的人帶。”宋則擠眉弄眼,神神祕祕的說道。
一看那表情,宋民就知道準沒好事。
那小表情像極了他上輩子那位單身了三十年的同事,大酒喝完,小眼睛一擠,“走啊,上街溜達溜達去啊?”
這話一出來,宋民就知道他要去啥地兒了,那昏暗小街道,花紅柳綠的,就挺好看。
溜達一兩個小時,約會五分鐘,出來後,臉就耷拉了。
經常就是一句,倦了,累了,以後,我戒了!
想起來宋民就有些想笑,還挺懷念的。
宋則這廝和他那位同事,絕對是一路人。
看這情形,應該對嶺城的小街小巷就挺熟悉的。
“可是那西域風情?”宋民笑道。
宋則嘿嘿笑了兩聲,言外之意,就不言而喻了。
在嶺城,那肯定就得是西域風情了,西域三十六國,一天來一國,三十六天穩穩當當。
“不了不了,你有那毛病,我還是不跟你一起了。”宋民擺手道。
宋則的臉色登時五顏六色的,又提這茬!
他沒有病,他好的很,身體非常的健康,一點毛病都沒有。
如果宋民不是他的主子,此時此刻,宋則殺人的心都有了。
這事,還揭不過去了還,老是提這茬。
他站了起來,紅着臉,無比的嚴肅,“殿下,咱以後能不提這事了嘛,我懇求您了。末將也是稍微要點面子的,就這事,現在整個軍中都快傳遍了,這說出去,太丟人了。”
“有什麼好丟人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行的端,做得正,你怕什麼。”宋民義正辭嚴的說道,做事,當實事求是。
宋則咬着牙關,一臉的茫然。
他這一輩子,算是毀在肅王的手中了。
這天殺的主子,可他偏偏又不想換。
宋九等人,只是一個勁兒的抿着嘴笑。
他們都是有涵養的人,一般情況下真的是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