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說的那些話,宋民其實是相信的。
天機樓之前就截獲過類似的情報,是送往皇宮大內的。
而消息的傳遞者,就是出自他的肅王府。
只不過考慮到一些緣故,宋民並沒有打草驚蛇。
像他現在乾的這些事兒,如果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反而會好辦一些,起碼讓老皇帝能看見,他其實並沒有造反之意。
但這個事兒,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誰能願意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下活着?
只是宋民現在惆悵的是,如果老皇帝想要殺他,那幫狗賊子指不定真的會動手!
而且,肅州軍隊派系中,出身皇室宗族的可佔着很大的比重。
宋則如今是肅州的大將軍,以前的王府護衛統領。
宋連掌控錦衣衛,也是曾經的王府統領。
現在身邊還站着一個宋九!
對於宋九,宋民比對宋則和宋連要更爲看重一些,畢竟這個傢伙沉穩,有腦子,會辦事。
不像宋則,完全腦子缺筋,而宋連,是腦子缺一半的筋。
他們這些人現在在軍隊中的地位,很重。
不是宋民想換就能憑着心意直接換的!
瑪德,這事,就挺令人難受。
李伯看着宋民的臉色一陣比一陣古怪,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確實是挺棘手!”宋民擡頭,目光落在李伯的身上,禁不住內心又是一聲長嘆,把這老爺還忘了,這也是宮裏出來的。
微微一笑,宋民揚了揚手中的信,意味深長的問道:“李伯,益州牧這封信,牽扯到了王府中的一些祕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解讀一下?”
李伯呵呵笑道,“王爺就不要折煞老奴我了,事關王府祕事,這哪是我一個奴才應該插手的!然,老奴建議王爺,該殺則殺,不可優柔寡斷。”
“這麼說,你知道些什麼?”宋民故意問道。
李伯笑了,“老奴活了這麼把歲月,知道的東西確實是有些一些,但不知王爺指的是哪方面?”
“嘿,你這個老匹夫,聽你這口氣是我問了你才說,我不問你就不說是吧?”宋民喝道。
仔細一想,這老傢伙還真就是這個德行。
他主動問了,這老頭想說的,會主動說一下,不想說的,就開始打馬虎眼了。而,如果宋民不主動問,這老傢伙絕對不會主動說什麼。
李伯躬身,“殿下,這讓我主動交代,老奴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
“行吧,那你覺得我在父皇的心中算是什麼樣的一個地位?”宋民問道。
既然你不主動說,那我就主動問。
這個問題顯然讓李伯感到些許的意外,他此刻又變得有些渾濁的目光落在宋民手中的信箋上,說道:“陛下對諸位皇子,歷來都是一視同仁。有同樣的希望,但也有同樣的防備。”
宋民定定看着李伯,這老傢伙這番話,似乎有深意。
一視同仁,同樣的希望,又有同樣的防備,嗯……
有點意思!
穿越之前的記憶,宋民對於老皇帝幾乎沒有太多的印象,原主心中唯一的執念就是覺得老皇帝看他不順眼。
可這兩年多的時間裏,宋民對於老皇帝漸漸的多了些許的額認識。
這是一個有着龐大的野心的皇帝,他一天時不時的看一眼世界地圖,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但是,這個皇帝又是一個沒有手段的皇帝。
他心中所要打成的目的,和真正做出來的,是有很大區別的。
就如他這輩子最光榮的兩件事,削藩和打壓世家門閥。
結果……
兩件都以失敗告終!
做的時候轟轟烈烈,殺得人頭滾滾。
可是這樣直接的手段,激起了世家門閥和藩王的強烈反抗。
所以他這輩子幹過這兩件大事,幾乎都是以失敗告終。
而晚年對待他這些兒子的態度。
其實間接的透露着另外一個信號。
他把自己這輩子沒有完成的事情,寄託在這些兒子的身上,希望他們中的某一位可以完成。
同時,心心念念着長生……
但若不出意外,他這養蠱般培養兒子的方式,應該會培養出一批的敵人,將大周直接推向諸侯爭霸的時代。
無數歷史的經驗,將這個結果標註的很明顯。
宋民對這一點,無比的肯定。
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時間上的早晚。
但可惜老皇帝並不知道!
宋民從主座上走了下來,手中抓了一罈酒,坐到了府衙挺高的門檻上,“老傢伙,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殿下現在就做的很好!”李伯像只老鬼般亦步亦趨的跟在宋民的身後。
“那你覺得我父皇會對我動手嘛?拿下漢中,肅州的實力必將更上層樓。若吞併益州,本王更是坐擁了大周半壁天下。你覺得他會樂意見到這樣的場景嗎?”宋民一巴掌拍開酒罈的泥封,嗅了嗅純正的酒香。
李伯沉默了片刻,說道:“殿下如果非要老奴說出一個所以然,那老奴覺得,殿下或許可以不用去考慮陛下的態度了!”
宋民詫異的擡頭,看了一眼李伯那蒼老的面孔,微微一笑,“可本王的身邊全是我父皇的人,你覺得我該如何不考慮?”
李伯怔住了,他現在總算是明白肅王這番話的意圖了。
“老奴以爲在殿下身邊陛下的人,其實……並不多了。”老奴忽然呵呵一笑,那乾瘦的臉頰,渾濁的目光,似乎都隱隱帶着一絲的深意。
“若有,老奴會替殿下料理了他們。”
頓了半晌,他又補充了一句。
宋民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李伯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他轉手將宋景林的那封信拍在了李伯的手上,“看看吧,益州牧那老賊的挑撥離間之間,我知道是真的,但我更願意相信你們。”
一口酒下肚,宋民最終決定什麼事都不做了。
讓他現在對三宋兄弟和李伯動手,他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想辦法提一提秦羽、郭二、李冠山等人的地位,稍微防一手就行了。
李伯如鷹爪般的手指捏着那封信,低頭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幽幽說道:“殿下,老奴就不看了。王府護衛,老奴覺得該另行挑選,也該擴編一下了,三百人實在是有些少了。”
“這事交給秦羽去辦吧,從錦衣衛中挑選一些人,補充進去,增加到一千人吧。”宋民說道。
相比起朱元璋的闊氣,宋景成對於他這些兒子可以說就很摳搜了。藩王的待遇,也就比尋常大戶人家稍微好一些。
“喏!”李伯笑着應了一聲。
“對了,秦羽這廝人呢?”宋民忽然間想起了這回事。
之前,他暗中指派秦羽潛入漢中城,伺機打開城門。
如今這城已經破了,卻不見他的人是怎麼回事?
李伯聞言乾笑了一聲,說道:“秦將軍據說收穫了五位紅顏知己,如今或許是在安置那些知己吧。”
宋民一怔,“五位?!”
這小子幹了什麼事兒?他搞個敵後潛伏,竟然還有這樣的沒事?
“是的殿下,是五位勾欄的姑娘。這事,如今錦衣衛都傳遍了,大家都挺羨慕的。不過,方纔老奴來的時候,聽到錦衣衛的兄弟背後議論,似乎那五位姑娘並不太情願跟着秦將軍。”李伯忍俊不禁的說道。
他是宮中正經訓練的,一般的事,他真不會笑。
但這個吧……
實在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