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道上數十匹棗紅駿馬和一輛馬車向雲間城方向飛馳,揚起滾滾煙塵。

    遠遠望着城門,青衫紅袍、身背墨劍、眉目清俊的年輕男子面露欣喜,轉頭對馬車裏面的人道:“阿寧,終於到啦。”

    謝錦寧走下馬車。

    一行人風塵僕僕站在雲間城外,望着巍峨的城門,鬆了口氣。

    “郡主,我們是直接回城主府嗎?”阿雀問。

    “先不急,這個時候,盯着城主府的人,想必不少。我們先不要驚了城中的魑魅魍魎。阿雀,你先暗中去城主府找沈英和謝義瞭解最新情況,我和阿湛在城中四處逛一逛,看能否發現些什麼。”

    “是。”阿雀道。

    ※※※

    雲間城是大胤除了盛京城外,最爲繁華的城市,也是謝錦寧封地中最爲富庶的一處。

    時值深秋,城內的空氣泛着絲絲冷氣。

    十丈寬的街道兩邊,商鋪鱗次櫛比,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各種吆喝聲、叫賣聲、馬鳴聲、車軲轆聲交織成一片。

    一切鬧中有序。

    謝錦寧和謝湛邊逛邊觀察雲間城的變化,邊等阿雀的情報。

    謝湛被路邊玩雜耍的花式甩陀螺吸引,捨不得走,謝錦寧不覺莞爾,阿湛真是一團孩子氣啊。

    她把陀螺給謝湛買了下來,謝湛開心地耍了一路。

    謝錦寧笑眯眯地看着他耍,阿湛是真的很容易被滿足,很容易開心,和他在一起,連心中裝着事的自己都快活不少。

    然而前邊,人不知怎麼的,越來越多,都往一處跑。

    前面的路越來越擠。

    謝錦寧還聽到那些人臉上掛着夢幻的表情,議論紛紛。

    “天哪,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真希望能時時看着他呀,哪怕是爲他當牛做馬都行……”

    “如果他能看我一眼,我願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別做夢了,輪得到你嗎……”

    ……

    謝錦寧和謝湛在人羣中頓時顯得有點格格不入,謝湛繼續沉迷於耍陀螺,不時的玩出個花式,還要拉着謝錦寧看她耍。

    而謝錦寧,簡直懷疑自己到了現代的追星現場。

    含蓄的古人看到長得好看的人,也那麼瘋狂嗎?還是說前面的那個人,好看到了一定程度?

    謝錦寧平時明明不關心這種事,可是今天不知怎麼了,居然隨着人流走了過去。

    只聽前面。

    “叮叮噹噹!”

    銀鈴所過之處,便是衆人目光的焦點所在。

    只見一位身着黑斗篷,身材修長的男子,背對着他們,正牽着一匹頸系銀鈴、通體雪白的駿馬,停在路邊,給馬喂麥芽糖,而他身邊,還有一位眉目清俊的華服男子正舉着銅壺喝水。

    “這有什麼好看的?”謝錦寧心想。

    這時,黑斗篷男子旁邊的華服男子喊了一聲:“阿澈,咱們今晚在哪裏落腳?”

    聽到這聲阿澈,謝錦寧的心神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她不由分開人羣,大步向前,想看清楚那個叫阿澈的黑斗篷男子的容貌。

    然而,謝湛的聲音這時候在身後響了起來。

    “阿寧,你去哪裏呀?等等我嘛!”

    見謝錦寧走了,他連手中“心愛”的陀螺都不要了,隨手一甩,就朝謝錦寧追了過來。

    然而阿湛的力氣有多大?

    那隻陀螺被他這麼一甩,飛出了幾十米遠,一下子撞到那黑斗篷男子身邊雪白的高頭大馬的馬/眼上。

    “糟糕!”謝錦寧不由微微變色。

    白馬受了驚,揚蹄嘶鳴,向人羣衝撞過來。

    “哇呀——”周圍的人羣紛紛驚叫着跑開。

    黑斗篷男子猛地一拉繮繩,從黑斗篷中探出一截雪白的銀線雲紋衣袖,朝馬背上輕拍,彷彿閒庭摘花般優雅從容。

    剛剛狂躁的馬,卻立時停止了嘶鳴和衝撞,復又安靜下來,溫順地回頭,在他掌心蹭了蹭。

    黑斗篷男子這一轉身,謝錦寧立時看清了他的臉,不由瞪大了眼,腦子裏“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周圍亦是一片抽氣聲。

    世間最明麗的色彩,最動人的美景,最絢麗的畫,也比不上這個男子來得耀眼。

    這張臉,只要看一眼,便覺得心中顫慄,彷彿置身於一個奢侈華美的夢境,不想醒來。

    只想一直就這麼看下去,看下去。

    比最烈的酒還要醉人,比最美味的珍饈還要讓人上癮,念念不忘。

    只要看過他一眼,世間萬千男子恐怕再也無法入眼。

    然而最讓謝錦寧震驚的是,這張臉,她在夢中見過。

    夢裏,他驚才絕豔的大夏攝政王。

    這些年,她也有一直收集大夏晏澈的消息,據說他是大夏安王義子,多智近妖,智計無雙。

    夢裏見到他,已經覺得他“公子世無雙”,可真真切切面對面見到,才能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震撼和失語。

    這樣的男子。

    什麼樣的女子,能夠逃過他的毒手?

    此時的他,大約只有十六七歲上下,身形修長秀頎,筆直如劍,一身雪白的雲錦長袍如皓月流光,上面繡着精緻的雲紋竹葉圖案。

    他的雙眸極黑,像一潭幽深的水,靜靜的凝視着你的時候,你簡直無法呼吸。

    謝錦寧身邊的人無論男女賣相都極好,然而和他一比,簡直就成了瓦礫對明珠。

    此時那雙極黑極深的眼睛,正冷冷地朝謝錦寧和謝湛看過來。

    “阿湛,你好像闖禍了呢。”謝錦寧喃喃道。

    “啊——”謝湛擡手無辜地撓了撓頭,無辜地看着謝錦寧,指着地上的陀螺,道,“阿寧,我是無辜的,都怪它。”

    謝錦寧:“……”

    見謝錦寧一直愣愣地看着他,晏澈神色越發冷淡起來。

    他真的很討厭別人這樣不錯眼地盯着他看。

    這樣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他過往都碰到過很多,給他帶來了無盡的麻煩。

    “看夠了嗎?”晏澈冷冷問道,聲音低沉悅耳,如古琴在風中奏響。

    謝錦寧收斂心神,移開目光。輕輕道:“抱歉,阿湛他剛剛不是……”

    “可以讓一下嗎?你擋着我的道了。”晏澈冷冷打斷她。

    謝錦寧怔了一下,讓開兩步。

    晏澈牽着馬,神色冷淡地從她身邊走過,連一絲眼角都沒有留給她。

    只對身後的晏臨道:“阿臨,走了。”

    一舉一動優雅從容,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冷氣。

    謝錦寧呼吸一窒!從小到大第一次被無視了。

    晏臨雙手抱胸,冷哼一聲,從謝錦寧身邊走過,用“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的”眼神,鄙夷地白了謝錦寧一眼。

    謝錦寧:“……”

    一旁的謝湛怒了:“喂!你給我站住,阿寧和你說話,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敢不聽她說完?”說話間,就要上前攔住晏澈,被謝錦寧拉住了。

    “算了。”謝錦寧望着晏澈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我討厭他。”謝湛不滿地皺眉撅嘴。

    “爲什麼?”謝錦寧奇道。

    “他對阿寧無禮。”謝湛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她,“所有讓阿寧不高興的人都討厭。”

    謝錦寧笑了笑:“他沒有讓我不高興,他長得那麼好看,無論做了什麼,都很難讓人討厭呢。”

    謝湛立時覺得心中有些氣悶,他湊上前去,一張俊臉,在謝錦寧放大,擋住謝錦寧的視線,雙手扶在謝錦寧肩上,輕輕搖晃,撅着嘴道:“阿寧,你看我,快看我,不要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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