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凌晨兩三點鐘,工地上依舊是亮堂堂的,塔吊上的大燈十分耀眼。

    有五嶽神匣這樣的法寶在手,愚大爺分分鐘就搞定了材料。

    過程非常樸實無華,並沒有修仙小說裏那麼誇張,一堆堆的材料就是憑空出現在了空地上,就一眨眼,眼前多了一堆石料那種感覺,看起來觀賞也不強。

    反而給人一種“這裏以前到底有沒有石料”的意識錯覺。

    王歷就很失望,他還尋思的觀摩一下寫進小說裏,親眼見過寫出來肯定很有畫面感,結果過程如此枯燥無味。

    “就這點東西就值兩百多萬,真搞不懂現在的世界。”愚大爺點了一顆煙,吐口了煙霧感慨道:“在我們那個時候,這些東西扔路邊都沒人要,如果別人幫忙搬走還得給他們錢。”

    說着,愚大爺給王歷遞了一顆煙。

    “此一時彼一時了。”

    王歷道:“你們那時候地球上纔多少人啊,自然資源當然能隨便浪費,現在廁所裏的屎你不給錢人家都不給你。”

    說到屎,王歷又道:“廁所在哪邊?我去撒泡尿。”

    晚上喝了四瓶啤酒,王歷這會兒尿意上涌。

    “沒亮的地方隨地解決就行。”愚大爺嫌棄的指了指塔吊後面。

    王歷顛兒顛兒的跑了過去。

    “嘩啦!”

    剛解決完,突然聽得塔吊嘩啦一聲。

    “?”

    王歷嚇得後退了一步,還以爲塔吊要倒,連忙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只見塔吊的鐵壁上站着一個黑影。

    由於那黑影站在塔吊的燈光上面,王歷根本看不清身材樣貌,只能看見那傢伙手裏夾着煙,正一步步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了邊上。

    “我靠!!”

    看到這一幕,王歷驚得酒立馬醒了,連忙提着褲子大聲喊道:“喂,你幹啥呢?太危險了,快下來!!”

    大半夜的跑到塔吊上溜達,這傢伙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塔吊雖是剛安裝完畢,也有十幾米高,這要是掉下來不死也得殘廢。

    “?”

    聽到王歷的喊聲,塔吊上的人影微微一晃,似是往下看了一眼,然後沒有理會王歷,直接縱身一躍就從塔吊上面跳了下來。

    “我靠!我叫你下來,不是讓你往下跳!!”

    王歷見狀大驚,眼睜睜看着那人從上面落下。

    眼見那要重重摔落在地,聽到王歷喊聲的愚大爺也趕了過來,雙手往上一託。

    地面上的泥土突然跟着變成了一雙大手的形狀,託在了那人身下。

    “噗!”的一聲悶響。

    人影落地,摔在了鬆軟的泥土裏。

    愚大爺雙手一攤,地面迴歸平整,那個從塔吊上跳下來的人平整的躺在了地上。

    這時候,王歷也接着燈光看清了那人模樣。

    那人約莫五六十歲模樣,一頭花白的頭髮,穿着一身破舊的中山裝,個頭不矮但是非常枯瘦,帶着一副老花鏡像是一個鬱郁不得志老知識分子,眼神悽苦,飽經風霜。

    “大爺你沒事吧。”

    王歷趕緊上前將其攙扶起來問道:“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有啥想不開的。”

    “?”

    老頭兒面色複雜的看了王歷一眼,又看了看腳下的地面,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不過很快又恢復了苦大仇恨的表情,長嘆了一口氣道:“哎……”

    王歷:“……”

    既然不想說,王歷也沒再多問。

    每個人的經歷各有不同,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像他這個年紀不舉也很正常,不至於尋死覓活。

    “你這老先生咋回事啊?”

    這時愚大爺也急吼吼的跟了上來,瞪着眼睛問道:“是不是因爲工錢的事?我認識他們經理,他們誰敢拖欠農民工工資,我就把他們給埋了!”

    愚大爺江湖氣息十分濃重,而且嫉惡如仇。

    王歷相信愚大爺這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他真做得出來。

    “不是……”

    老頭兒搖了搖頭嘆氣道:“是我自己家裏的事,哎……”

    聽口音是膠東官話,這老頭兒應該是青島煙臺一代的人。

    “是你兒子不孝順嗎?”愚大爺道:“儘管告訴我,我幫你出頭,他要是敢不孝順,我照樣把他埋了,咱可不至於尋死啊!”

    “他要是不孝順倒好了。”老頭兒哽咽一聲,眼淚順着老臉就流了下來。

    “這是什麼話啊……”

    王歷懵了,難道因爲孝順才尋死?邏輯不通吧。

    “他不孝順,起碼還能活着……現在……我……哎,我真的沒辦法了。”

    說到這裏,老頭坐在地上,兩隻乾枯的大手捂着臉渾身顫抖,雖然沒有哭出聲,但王歷明顯能感受到眼前老人到底有多絕望。

    一陣風吹過,老頭乾枯的身形搖搖欲墜。

    王歷忍不住抹了一下眼角。

    都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老先生比自己老爹也就大個十歲八歲的,卻顯得如此蒼老,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那也不能尋死啊。”

    王歷走過去安慰道:“你想想你老伴。”

    “我老伴去世了。”

    “你還有其他親人……”

    “現在唯一的親人就一個小兒子,他也快活不下去了。”

    王歷:“……”

    這也太慘了吧,白髮人送黑髮人。

    “你要是就這麼死了,你兒子一樣活不下去啊。”王歷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勸解的話。

    “行了你閉嘴吧。”愚大爺趕緊接話茬道:“你家在哪?我們先把你送回去。”

    一邊說着,一邊給老頭兒遞了根菸,讓他儘量冷靜。

    老頭兒抽了口煙,心態明顯平穩了一些,緩緩道:“我老家在青島……在這裏開了個小廠子。”

    “想不到你還是個老闆。”王歷很詫異。

    “什麼老闆啊,廠子馬上就要賣了。”老頭兒苦着臉道:“我兒子還在重症監護室呢,一天八千多的費用……我快撐不下去了,這不剛下火車尋思着還不如死了算,一了百了。”

    說到這裏,老頭兒又開始哽咽。

    東關街過去橋就是站前街,火車站就在對面,王歷就很奇怪爲啥這老頭不跳環城湖去死,偏偏跑到橋這邊來跳塔吊,還得過橋不累嘛。

    “重症監護室……”

    可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王歷愣了一下。

    青島銀,在江北開廠子,有個住重症監護室的小兒子,這故事怎麼聽着這麼熟呢,不會那麼巧吧。

    思及此處,王歷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不是在南環工業園那邊開了個啤酒廠?”

    “你怎麼知道?”

    老頭兒聞言詫異的轉過頭來。

    “你是不是姓敖,有個侄子長挺帥?”王歷又道。

    “你認識他?”老先生更驚訝了。

    “原來你就是敖廠長!”王歷意外道:“想不到咱們在這遇到了,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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