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神有慈,可天規無慈。

    身爲上古帝神,浩蕩天規泛着一道道金光環繞其身。那縹緲之音來自虛無散於上古:“神契既定,死生不改,不悔?”

    他笑的隨意,“不悔。”

    從他身上散出一縷靈氣,被天規吸了進去,瞬間便散出了一道極其耀眼的光,餘音迴盪:“神心不可爲己不可藏私,不怨?”

    他依舊笑答:“不怨。”

    又一縷靈氣從他身上散去被天規而吸納,天規的金光更盛,卻絲毫波動不了它的一絲情緒,天規之音又起“七情棄!”

    七縷靈氣再次從他身上剝離而出,天規之光更燦。

    天規再言“六慾滅!”

    六縷靈氣再次從他的體內相繼而出被天規而食。

    天規之芒,流光溢彩,那是這世間最美的顏色,卻也是這天地間最有情亦是最無情的顏色。

    他望了那絕美的顏色一眼,轉身而去……

    從此,不復人間煙火。

    從此,萬千歲月古井無波。

    從此,寡淡的性子清冷的我。

    從此,一身只赴這天地與山河。

    浩渺之音仍在迴盪,“既立神契,便奉天規,違者不赦,不問因果,天規無慈心,賞罰皆分明。神罰……”

    北帝頓了頓,皺了皺眉頭,這個天規當真是話多,他不再回頭的走了。

    可天音卻仍在繼續陳述天規,那浩渺之音終是字正腔圓剛正不阿的獨自一言一語的唸到了最後,“神可功過相抵,功則賞過則懲,功勝於過者,從輕處罰……累神者重罰,不論功過,泯三魂滅七魄,身毀、形毀、魂毀、魄毀!”

    “嘖!毀的渣都不剩了。哎呀……”天規不心慈但天規調皮,一個俊郎少年,側臥在一個通體白玉貴氣十足的椅子上看着北帝離開的方向,笑的無天無地、無他無我,他只會憐憫的搖了搖頭但他不會嘆氣。他說:“這些你應該聽一聽的呀,我剛纔太忙,沒有騰出嘴巴來叫住你的呀~”

    可惜他沒有聽到最後,如若聽到,哪怕是再深的情義他都會忍着自制到底。

    狐魄兒淚水混着煙霧傾瀉而下,罪魁禍首是她,應該聽相望的話,就不應該來這裏,她已經恨透了自己。

    她推開他想要跑出去,可他卻在那一瞬間,眼睛紅的就像洪水猛獸一樣的撲了過來,既粗魯又殘暴,慌得她手足無措,只能不斷的哀求、流着淚水顫抖的任他爲所欲爲……

    當他停下來後,眼中的目光依舊瘋狂,慾望仍是不減分毫,他喘息着說:“那日滄旬在我耳邊說、”他頓了頓,狐魄兒心一驚,按理來說,這不是什麼可以值得記得的事,但她卻猛的想起,滄旬的確是在他的耳邊說過什麼,他、

    “他說他能爲你捨生赴死我能嗎?”北帝看着她,輕抿了下嘴角,笑了。

    狐魄兒垂下雙眸,她是真不知道和滄旬之間區區幾面之緣而已,況且那時他們才第一次見面,他又何故如此說出這樣的話?

    可重點是,一個說出來了,一個聽進去了,並且還記在心上這麼久……

    霧氣之大,以至於她已經分不清了北帝的眼角是淚痕還是沾染上的水漬,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裏除了憤怒和冷淡的神色之外還會出現悲傷。

    “可笑就可笑在這裏,”北帝吻了下她的額頭說:“有些事情不是敢不敢,而是能不能。”

    揹負的責任越大,選擇就身不由己了。

    他說:“我倒是頗有些妒忌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和你說想說的話,和你做想做的事都不會有任何的顧慮。”

    自古情義兩難全,是負蒼生還是負你?

    一個帝神的七情六慾早就泯於上古了,可他們卻奇蹟般的爲你而重生了。

    他炙熱的目光又起,滿眼的慾望,低頭便向她吻來,偌大的紫薇宮裏只回蕩着一句軟糯的話語卻又是說的不容置疑,“從此,我的命只歸你。”

    誰想要你的命,狐魄兒覺得整顆心都在滴血。

    你當你的帝神就好,守你的蒼生就好。我可以滾的遠遠的,滾的遠遠的再也不打擾你。

    她揚起了手,狠狠的打了他一記耳光後才慌不擇路的逃了出去。

    這一路,她逃的狼狽至極,卻在下界之時被一羣天兵擋了去路。

    她瞬間驚愣!

    “等一下。”一個天兵看着她說:“玉帝有旨。”

    天兵的話音剛落,狐魄兒就看到天兵的身後忽而一道天喻橫空出現,周身還泛着金光閃閃。

    當天音剛正不阿的在漫天四散開來時,狐魄兒還在看着天喻上面的字,每一個字都是金光燦燦,燦燦的有些晃眼。

    “此孽畜,魅惑北帝,有悖人倫;狂妄自大,目無尊卑;尋釁滋事,有違綱常;結交妖魔,睹泄仙職;藐視天規,無視天界,有違仙格;但幸得北帝照拂,玉帝開恩不與妖狐計較。而今,北帝與妖狐師徒恩斷,妖狐所作所爲,北帝不容、神界不容、天規亦不容,實乃罪孽滔天之大罪,但玉帝恩澤浩蕩,也看北帝之顏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請天規條例:除仙根、剔仙骨、斷仙緣、斬仙魂,永不得反天界。”

    狐魄兒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已經被壓到了墮仙台前。

    她本就驚魂未定,呆滯了許久,忽而眸光微聚勾脣笑了笑,要說是肝腸寸斷可能都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滋味兒。

    荒謬、荒謬至極!

    天兵隨手一揮,落下萬尺結界,她就這樣與他們都隔絕了。

    滾滾天雷電閃刺入她的五臟六腑,頃刻間抽絲剝骨。

    狐魄兒茫然的跪在誅仙台前,脣邊仍然掛着那淺淡的笑意,自己的運氣真的是都在千年前揮霍殆盡了吧!

    她輕微的閉了閉眼,如果說有人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話,那她定是毀了銀河系的那一個,不然,這天上人間的至痛,怎會一一都嘗過呢,還有什麼比煉魂刺魂更炙酷?還有什麼懲罰是比抽絲剝骨更痛苦?

    她淡淡的笑着、笑着,看着這央央衆神笑着,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先墮仙的那一個。

    “失策了吧老神棍?”她小聲的嘀咕着:“一點兒都不靠譜。”

    她蜷縮着躺在墮仙台前,看着結界內的雷鳴電閃,她輕輕的動了動嘴角,又幾不可聞的說:“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活着了。”

    她記得前不久纔跟相望發的誓,自嘲的笑了笑,“天打五雷轟呀、還真靈驗。”

    她用餘光瞥了一眼看熱鬧的天兵,都好好的活着吧,自己這樣離開了,空餘所說的話至少不會再有應驗的機會了。也挺好的。

    只是、

    也挺可笑的,平常看人笑話的不是自己嗎?

    報應吧!

    她一直蜷縮着在瑟瑟發抖,眼皮沉重的已經睜不開了,報應,應該的,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荒唐到無藥可救了,北帝現在的這個樣子,就是自己勾引的,即便她不願意承認,“狐狸精啊!”淚水從她的眼眶裏的流了出來。

    你就是一隻狐狸精啊,有什麼可強調的,連自己師父都不放過的孽畜不是個狐狸精還能是什麼!

    她的脣角輕動着,誰也聽不清她說什麼,又一道天雷劈下,她的意識也漸漸的渙散了。

    醒不過來了吧?是魂飛魄散了吧?

    是吧,她是這樣以爲的。

    她說:我不偉大,也不會爲誰付出太多,但惟願一人永世無憂,你守天下蒼生,我便全你所有。

    天雷停下,她妖形全現。

    頭頂的狐狸耳朵、還有變得妖異的眼睛,以及那極具標誌性的滿頭白髮和九條比霜打的茄子還要無精打采的尾巴……她已經全然不知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天兵來到她跟前,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擡腿便踹了一腳,她便跌下了墮仙台。

    一陣罡風颳過,墮仙台前的結界忽而崩裂。

    北帝目光陰翳的盯着墮仙台良久,手中突然青筋暴起,狠厲的掃過衆仙,一陣浩氣激盪、嚇的他們連連退步。

    “天喻說了什麼?”

    天兵們面面相覷無一人敢答。

    北帝眼中星河似閃,渾身暴虐的紫氣纏繞,參商頓現手中,咄咄逼人。他指向墮仙台前的那個一腳把狐魄兒踢下去的天兵,冷冷的道:“你說!”

    天兵顫了顫,上前行禮,“北帝還請息怒,小狐仙犯下嚴重天規戒律,已是酌輕處罰,北帝乃上古正神,還望不要因此大動干戈,有失、有失身份。”

    “身份?”北帝冷哼了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什麼身份,敢如此和我說話?”

    天兵後退一步:“不敢。”

    “不敢?”北帝冷眼掃遍漫天的天兵,“這麼熱鬧,我還真是沒看出你們有什麼不敢的?我倒是想聽聽,我的人到底是犯了哪條天規戒律落得誅仙的下場?”

    “這……”

    “說!”北帝一聲爆喝響徹天地。

    天兵擡手一揚,那金光閃閃的天喻便現於天邊。

    北帝看了一會兒,擡劍直指天兵下頜念道:“你的天帝真是好個厲害,此孽畜,魅惑北帝,有悖人倫?誰看見了?”

    他寒光一掃繼續念道,“狂妄自大,目無尊卑?”他壓着怒氣聲音更冷的逼問道:“礙着誰了?”

    “尋釁滋事,有違綱常?”參商的劍鋒在天兵的鎧甲上突然劃出了一條口子,“讓你們的玉帝來跟我解釋解釋什麼叫做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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