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眉頭忽的一皺,才恍然大悟,狐魄兒是何來的底氣。

    原來,她現在勢力已然全無,雖然是少了取勝的優勢,但無意於金烏同樣也是少了一樣取勝的優勢,現在他的金光已經威脅不到她了。

    他本是打算與她鬥個一二回合,便以金光做掩離去便罷,但就在剛纔狐魄兒攻擊之餘,他便已經將她現在視力不佳這茬給忘了!

    遂又長嘆一口氣斂了金光,手中亦是化出一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鐵劍,一邊防守一邊又以長輩的口吻規勸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不管你真身是何物,在我面前,終究是一個晚輩罷了,你已經損了一半的本源之魄,再這樣揮霍下去,當真是不要命了。”

    狐魄兒微微一滯,手中的招數卻絲毫未減,她沒有想到金烏竟是看出來了,此時此刻,她是不要命的再博,金烏不僅看出了她的本源是什麼,也看出了她只剩一半的本源,更看出了,她此刻是消耗自己的本源在戰,爲了能殺掉紅羅,簡直就是不遺餘力。

    此時更加清明的她,要比從拜仙山醒來的那一刻還要清明,她已然知道自己做錯的事情太多,留在他的身邊更是個禍害。

    所以,她現在分明就是想死,找死,但是在她死之前,她也必須要拉上紅羅當個墊背的,即便她是屠刀,可劊子手亦不是無辜的。

    與紅羅而言,這把刀磨的越亮,那麼只會宰自己的時候就會越痛快。

    鈴音鬼道之上,將所有他們打鬥過的氣息,盡數吸納到烈焰深淵裏了,即便外面的白無泱已經很焦躁,但亦是察覺不到那靈力極大的波動氣息。

    空餘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將渾身的靈息探查到沃焦山的各地,但均如石沉大海,無一回響。

    沃焦山內亦是有一片烈焰深淵,它能在人毫無防備之下吞沒所有靈息。

    深淵之底如鏡中時空,那一側便是無形世界,一條寂靜幽森的鬼道凌空懸浮,這一側烈焰深淵之底亦是那另一側鈴音鬼道之下烈焰深淵的表面。

    “我不願爲難於你,你走吧。”金烏收了手中的劍,看着倚在半空之柱上的狐魄兒道,“再打下去,你這餘下的殘魄也會徹底的散盡了。”

    狐魄兒沒有料到金烏這一身強悍的法力也是源於上古,那從根上論,就她那一身稀鬆的本事自是不及的。

    金烏看着她那惱怒的神色,知道她定是不甘心。但又無奈於技不如人,只能自己杵着生悶氣。

    其實金烏一直用的也都是防禦的招數,並未傷她,但狐魄兒現在確是虛弱的很,以她那做事不拖沓,殺而後快的性子,可是招招都下了死手的。

    故而,本源之魄耗損的也是相當嚴重,本來就生的一副極其薄涼的模樣,此刻的面色更多了幾分病態的慘白。

    “你對我這麼仁慈,就不怕紅羅不高興嗎?”

    金烏剛要轉身就聽見那幾分虛弱幾分懶散的聲音傳來,他頓了頓,又回頭看向了她,狐魄兒也恰巧向他看來,那抹視線雖然模糊,但她仍能辨出那一身黑衣金面就是金烏,他一直都是將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的。

    狐魄兒此刻才感覺到,金烏從來都是話很少,今日,這算是與她說的最多的時候了,以前紅羅在的時候,他都是閉嘴不言的,從來都是做了一個讓人不太在意的守護者的角色。

    就在狐魄兒本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金烏的聲音突然極小的說了一句,但是她聽到了,他說:“我是看着你長大的。”

    這句話中卻包含情義千重,有愧疚,有心疼,也有不忍……

    狐魄兒猛的擡頭,面漏詫異,可就在伴隨着這句低聲的話語還未散盡的同時,她忽覺兩腿一軟,整個人便向着烈焰深淵之中跌去。

    與那句“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低低的話語作爲反差的還有一句“小心!”

    可,儼然已經是來不及了。

    他扭頭震驚的看向身旁醒來的紅羅,紅羅並沒有聽到他之前說了什麼,只是對從他口中喊出的那句小心十分不滿。

    她咳着血,瞪了金烏一眼,惱怒的吼道:“你怎麼還同情起她來了?難不成也被她那狐媚的性子勾了魂去不成?”

    她也未等金烏回答仍繼續說道:“她跟來的倒是好,我正愁怎樣喚醒她體內的玄斬呢,這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狐魄兒在跌落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那時,是她剛認識氣不久之後,她的性子簡直是散漫的令氣都無話可說了。除了不好好修煉,上天入地的那可是什麼都幹。

    突然有一天,她發現有一束陽光總是再追着她,她跑陽光也像長了腳似的跟着跑,她停,陽光也跟着停,她開心的笑了,覺得這個遊戲甚爲新鮮,所以追着這縷陽光玩兒了好久。

    但它亦是發現,這縷陽光並不是天天可見,在她的印象中大概應該是每過十日才能看見它吧,所以久而久之,他們就像一對十分默契的老朋友一樣,無論她走到哪裏,這束陽光就隨着她走到哪裏。

    後來,她便將此事說給了氣聽,氣就給她講了十大金烏輪流在天上當值的故事,從此她便喚那縷陽光爲金烏哥哥。

    再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氣走了,而後那縷陽光也不見了,她從此,沒有了氣,也再沒有了金烏哥哥。

    他從未與她說過一句話,但在這歲月的長河中,他竟然還記得她……

    狐魄兒一時之間說不清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也是在於此同時,她沉在了烈焰深淵之中,深淵之內,燃燒的不僅有鬼魂,還有妖魂魔魂人魂仙魂和神佛之魂。

    沉浸的一刻,由於體力不支,她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

    白無泱忽覺心頭一痛,微微蹇眉。

    空餘見他再次收回了探尋的氣息,嘆了口氣,終是開口道,“我替她卜了一卦,還活着呢。”

    空餘這是準備先給他喫一顆定心丸,撫一撫這感覺渾身都要炸起來的毛。隨後繼續說道:“你總在這,”守着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後面的話還沒等說出來呢,白無泱就起身打斷道:“走吧!”遂紫龍一招,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空餘愣在原地,“……”可不可以顧及一下我的感受,雖說曾經算計過你,但也不至於這麼絕情吧?

    空餘四下望了望,唸了串法咒,瞬間也匿於天際。

    時間總是經不起推敲,一晃已經兩月有餘。

    狐魄兒倚在鈴音鬼道的一頭,眼疾雖是好了,但就是陰霾之色不減。

    忽的一陣鈴音響起,她便覺十分煩躁。手指輕彈間便幻化出幾粒石子向着紅羅的手腕打去。

    紅羅有些惱怒,再次醒來的狐魄兒沒有以前聽話了,也比以前的脾氣更大了。

    她懶得再看狐魄兒一眼,有些虛弱的道:“就這樣湊合着用吧。”

    狐魄兒聽到湊合二字,便瞪了紅羅一眼。

    現在不管對誰,她都沒什麼耐心而且還恨意極深,特別是心中的那個美人,好久沒見了,非常想念,但是一想到他總是喜歡和自己對着幹,動不動還給她甩臉色看,真是膽大包天了!她就瞬間不開心了,整張臉都是十分的厭煩。

    於是□□味十足的罵道:“本尊懶的再看你這千年的殭屍臉,還讓不讓我走?”

    紅羅一咬牙,“巴不得你早點滾。”

    狐魄兒也沒好氣的回道:“指路。”

    她現在並沒有失憶,只是記憶混亂,總有一種找不着北的感覺,她也知道,紅羅是她的仇人,但紅羅旁邊的那個金烏哥哥她打不過。

    所以,在橫紅羅的時候,也順帶的瞪了一眼金烏,那種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金烏,自上古時代打下的交情,從此便一拍兩散吧!

    金烏暗暗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只覺得,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竟不自而然的笑了笑,只是,誰知道呢,不知不覺的,時間穿越了歲月的長河早已帶走了許多……他傷了那個曾經喚他哥哥的妹妹,那個喚他哥哥的妹妹如今也視他如仇敵。

    而那段青春年少當真是極好,他還是天之驕子,是金烏也是金烏,而如今的金烏確是如此的金污,回不去也洗不淨了。

    紅羅聽着那句不屑的指路二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凌空一畫,便畫了張巨大的傳送符就拍到了狐魄兒腦門上。可即便是這樣,狐魄兒的罵聲仍是不絕於耳,紅羅氣的狠狠的扯了扯鈴音鬼道上的鈴鐺……果然,耳根子清淨多了。

    可,紅羅也沒來得及高興呢,她正手撫着額頭,平復自己的燥怒之時,便見一塊石頭飛奔而來直戳到了她的腦瓜門上,立刻就鼓起了一個青紫的大包。

    狐魄兒心滿意足的拍拍手,還好她身手好,趕在傳送符消失的最後一刻,她搬起腳邊的石頭,麻利的便飛扔了出去,那聲紅羅的慘叫,她也是在傳送符消失的時候恰到好處的聽到了。

    但,她開心只一瞬,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那個喚作師父的美人,又在時時刻刻的勾着她的那顆狼子野心呢。

    她回憶起了在沃焦山時,他對自己說過的話,此刻的狐魄兒通通的認定爲這是他對她的緩兵之計,遂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便趁着夜色,偷偷的潛入了一間早已熄了燈的竹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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