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師父我們緣起上古時 >第 149 章 這個師父,你,還認嗎?
    今夜陰雨,電光閃閃,雷聲陣陣,她從恍惚中醒來,眼前亦是那間反反覆覆回來過不知道多少回了的林間竹舍。

    白無泱就在不遠處,提筆落筆間,這畫意有些淒涼。

    那是一隻受傷的小狐,瑟縮在斷臂殘峘下,毛色不再光亮,而是通體烏黑,眼神怯懦躲閃,似是不敢見人那般尤其是身前注視她的那個男子……

    他說:“不知道你還記得多少,知道八芝他們爲什麼臨時倒戈,救下了那些道士又不讓他們傷害你嗎?”這聲音溫和,沒有起伏。

    他看着畫皺了皺眉,又道:“救人,是因爲他們不想你的殺孽太重,不讓他們傷害你,而是那顆護你之心,他們從未變過。”

    白無泱將那副畫卷起收了起來,回到她的身邊坐下,撫了撫那頭有些凌亂的發,一雙眸子溫柔似水,他緩緩開口:“瘋夠了嗎?”

    “那麼多人都在護着你,反倒是我,傷你傷的是最深的。”

    白無泱的手往下移了移,卻是凌空懸着,低眸看了看她心口的位置,微微抿了下脣,又輕聲道,“你這個小妖真是命苦,別人的師父都是千方百計護着徒弟的,你確是攤上了一個狠心的師父,不僅護不住你,還在你的心尖上埋了一把刀子。”

    他的嘴角牽強的扯出一抹笑意,“這個師父,”

    “你,”

    “還認嗎?”

    兩次心尖上傳來劍刺的痛處,她自然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真的是,只要是白無泱想要剮了她,都能剮她個隨時隨地毫無防備,狐魄兒眸子仍有些渾濁,可心是清明的,是非對錯,她清楚的很。

    她避開他的手,側身躺下,背對着他,淡淡的回道:“是我的錯,一切皆應該。”

    白無泱懸在半空的手,輕輕的握成了空拳,這種感覺,好似毫無力氣,努力再多,卻是什麼也抓不住,只能看着它遲緩的垂在膝前。

    這一夜噩夢連連,狐魄兒夢見了滿身洗不淨的血污,真是髒極了,自己明明換了一身新的衣裳,而那新衣白勝雪,緞帶飄飄,明明就是仙資熠熠的,不知怎的,剛剛穿到自己的身上,怎麼就變成了那似血的紅色?

    夢中,她換了一件又一件,可,無論怎樣換,最終都變成了那刺眼的紅色,她不甘心還要反身再把這一身也換掉……

    可她轉身的瞬間,她驚恐至極,滿地的衣服,都是她剛剛換下的,一件一件……紅的刺眼,紅的似是在滴血,她看見了原本零落在地上的衣服在慢慢的鼓起又慢慢的飄起,那衣裳包裹的是一具具乾癟的屍體,沒有頭顱,卻都能伸出那雙枯槁的雙手來向她索命,放眼望去,似是紅衣亂舞,她被困在其中,竟不知如何自救。

    鬼魅之音似是地獄傳來,一句句蕩在她的耳邊,不用其他,三個字就夠,“還命來……”

    她想讓他們離開自己遠一點,可他們一步步離她越來越近,狐魄兒焦躁,煩悶,瘋狂的撕扯自己的衣服,她怒吼着,“不是我不是我,是紅羅,是她害我,你們纏着我幹什麼,都找她去呀!我不喜歡這個顏色,這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是白的是白的,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夢中的她在撕心裂肺的怒吼着,牀榻上的她也在瘋狂的撕扯着……

    白無泱摁住她的手腕,卻不曾想,她睡夢中的力氣極大,手腳仍是不老實的亂踢着,一句“滾開!”那是歇斯底里的怒喊,是對着夢裏的人喊也是對着夢外的人喊。

    那雙血色的霧眸睜開,卻已是渾濁不清,脣邊已經被自己的牙齒咬到寖血,本就消瘦的她,那露在衣衫之外的脖頸處早已是青筋暴起,她的手腕仍被白無泱鉗制着,狐魄兒一個反身,力氣極大的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壓在身下。

    白無泱痛吸一口氣,那身前原本粗魯的人忽然頓住,眼中的渾濁在漸漸消散,可在清明之前,卻停住了,那種似夢似醒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潮色。

    她僵愣的看了白無泱一會兒,冷不防的便將白無泱定住了。

    她勾脣淺笑,頗有些戲謔的味道,她矮了矮身子,湊在他的臉龐,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問道:“師父是何時爬到我的牀上來的?”

    爬到她牀上的白無泱:“……”

    狐魄兒直起身子看了看自己已經凌亂的外衣,遂也豪爽的直接除去躺在了他的身邊,手指捲縮着他的長髮,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融洽一樣,她若無其事的說道:“師父,你這身子怎麼還是這麼涼?我來幫你暖暖。”

    身後的九條尾巴忽然而出,像個被子一樣全都搭在了白無泱的身上,白無泱錯愕,她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現了妖形,可她的九條尾巴還不老實,又像九條繩索那般,將他緊緊的困住,他有着難以啓齒的屈辱,她卻笑的天真無邪。

    “是師父自己爬到了我的牀上,怎就又不開心了呢?真是不管是天上還是人間都是要我哄一鬨的嗎?”她的手環住了白無泱的腰,在他的面頰上輕吻了一下,白無泱心底一沉閉上了雙眼。

    “不願看我?”

    “……”

    “好好好,都隨你,誰讓你是我的心肝呢。”

    她不安分的在白無泱身上四處點火,他閉上了雙眸,眼尾泛紅,略有些哽咽的道:“魄兒,給我解開禁制。”

    她小着聲音說:“不妥,師父性子倔,若是跑了怎麼辦?那我這一身的火氣該找誰發去?”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言語卻粗魯的□□。

    白無泱眉頭緊皺,閉着的眸子也隨之動了動,可那長長的輕顫的睫毛,看在她的眼裏尤爲的心悸,傾身便吻了上去,白無泱想要別過頭,可他卻不能,她輕柔的撫摸着他的眼角,說道:“師父的哪裏都是這麼討人喜歡,就連這一根睫毛,我看着都是心喜。”

    白無泱微微的睜開了霧色的雙眸看着她的模樣,心中的痛更甚,沒了憤怒便增一份憂鬱,他說:“喜歡就好,從今以後,只要你喜歡我都如你所願。”

    “給我,解開禁制吧。”他說:“我不走不跑,你想怎樣,我都心甘情願。”

    如你所願,心甘情願,他沒有跟她橫也沒有跟她倔,更沒有讓她滾,他也不會走……

    狐魄兒突然坐直了身子,滿臉的冷漠,眉心的印記也是忽隱忽現的,這一身的妖形,就連眼尾也變得更加妖異。

    她的情緒極其的不穩定,一絲一縷的那難以言說的記憶正要衝破掣肘呼嘯而出,而這個記憶,正是那個被她遺忘卻不多的記憶,是他們的記憶,他選擇不提,她選擇遺忘的記憶。

    狐魄兒看着那不曾反抗的白無泱,那張溫和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怒色,她忽然惶恐,眸子中瞬間又恢復了片刻的清明。

    她看着被自己定住的師父又看了看自己的妖形顯現,一瞬便有一種窒息的痛,她慌張的隱匿了自己的妖形和收了在白無泱身上的咒術,眼淚再次情不自制的流下,白無泱起身看了她片刻,沒有再多的言語便將她摟在懷裏。

    狐魄兒渾身一顫,像是受了驚嚇般的往後瑟縮,她哽咽的道:“我髒,師父離我遠一點。”

    剛剛擁在懷裏的人,如奪命般的逃離出去,讓他忽感心中一空,皺眉微怒:“你怎麼就髒了?”

    狐魄兒只覺渾身更加顫抖戰慄,她想起來了,只是想不起與她一起瘋狂的那個人是誰罷了。

    她抖的愈加厲害,緊緊的抱住雙膝,將臉埋的極低極低,突然,她一躍而起,看似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她想逃走,趁着她清明的時候逃走。

    白無泱怎可讓她說走就走?速度極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狐魄兒更加驚慌失措的乞求道:“我求求你師父,放開我,我髒,我真的很髒,我狼子野心,我大逆不道,我該死,我就該魂飛魄散,不配活在這個世上,求求你,放開我,我不想髒到你。”

    白無泱不明她爲何就如此的情緒失控,可手中的力道仍然沒有鬆開半分,他皺了皺眉,忽的恍然大悟般看着她問道:“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麼?之前忘記的你都想起來了是不是?”

    此話一出,狐魄兒的心頓覺被撕的粉碎,他知道,他全知道,她的不堪他都知道!

    他從前不說也不問,她選擇忘記,他便從此以後隻字不提,如今這層遮羞布褪去,這讓她情何以堪?若在她糊塗時想起也就罷了,可偏偏此刻,她是清醒的。

    狐魄兒只想逃離,白無泱卻硬生生的將她拽進懷裏,氣息也突然凝重,他說:“你想起來了是不是?想起便想起,跑什麼?”

    她想解釋,可她也無從解釋,結結巴巴的語無倫次的說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難受,我剋制了,可我痛到受不了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我如此不堪,我……”

    白無泱忽的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是誰?”

    “求求你,師父求求你,讓我走吧,我真的不能留在你身邊了,我會悔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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