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槍刺回大唐 >第11章:眼見爲實
    “河西安,天下安。”李屹聽了宋通的話,不禁隨聲附和,再暗自思忖。

    “正是!”宋通見李屹認同自己的話,連忙繼續說,“河西安好,說明西域安好,大唐安好!北面的東突厥,南面的吐蕃,也就都在我們的扼制之中!”

    李屹“嗯”了一聲,看着宋通慨嘆着說:“話雖如此,但做起來未必容易。哎,更何況,你現在已是自身難保,說這些也是用處不大。”

    宋通見他情緒怏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卻不覺間聽到有人鼓掌笑道:“好主意!宋六果然有獨到見解!”

    宋通身在牢舍,自然是看不清來人,但已經通過這輕佻的語氣,大致辨認了出來。而鐵柵門外的李屹,已經躬身向來人拱手施禮:“末將拜禮李相,高將軍。”

    李林甫和高力士,身邊再伴行着幾個小宦官,已經走到鐵柵門處。

    宋通漠然地略微施禮後,就聽到李林甫繼續說道:“宋六郎,你行兇殺人,本應嚴懲。但又醫好了惠妃娘娘鳳體,亦是大功一件。我等商議許久,現告與你知,你以戴罪之身入太常寺太醫署,他日再行全免!”

    這人臉上早已沒有了昨日的殘惡,盡是笑容滿面。知道他話無好話。

    再看向一旁的高力士,宋通還沒開口,就見高力士點頭說道:“李相所言極是。大家見你應答得體,爲人又豪壯中正,就命高某將口諭帶給你:召你入太醫署,任醫博士。”

    李屹在一旁聽着,見宋通還在發呆,就連忙低聲提示着說道:“這是正八品上的官職了!宋六,恭喜你!”

    宋通暗呼口氣,看了一眼李屹後,再對高力士搖搖頭:“宋某不能入太醫署。”

    高力士一愣,李林甫詫異地問道:“宋六郎,難道你不願意脫罪麼?”

    宋通仍是看着高力士說道:“高將軍,醫者仁心。能解人病痛,救人性命,當然是大好事。但宋某之志,卻遠非如此。”

    李林甫不禁惱羞成怒地喝道:“宋六,你是裝傻還是真傻?!陛下這是要你精心侍奉惠妃娘娘。難道你要違旨麼?!”

    宋通緊盯着他的眼睛,李林甫頓覺如同兩柄寒刃刺來。想着這人迅疾刺死史思明的駭人場面,他不禁後退兩步。

    宋通一字一句地說道:“惠妃娘娘身心經過調理,已然在痊癒之中。即便我隨時侍奉,又還有何用?”

    說罷,他再看向高力士:“陛下也說宋某豪壯中正,宋某就更應該藉此言救護更多人,爲大唐昌盛盡更多力。”

    高力士聽着他的話,臉色也是沉黯。李林甫還要再喝罵,被他擺手制止。

    隨即,高力士再看了宋通一眼,轉身向監舍外走去。幾個小宦官連忙跟上,李林甫鼻子中“哼”了一聲,也甩袖離去。

    李屹躬身施禮送行後,再轉頭看向宋通。見他似乎沉思着什麼,李屹沉默片刻,不禁慨嘆着說道:“宋六,你太過愚直。世人哪個不要俯首聽從天命?不瞞你說,說來我李屹也是大唐李姓族人。”

    宋通也是暗歎,隨口說道:“軍中同袍,也大都知道你的身世。你這一脈,血胤不旺,如今只有你一人在禁衛軍中。說來,的確都要靠自己,指望不得別人的。”

    李屹的嘴角一撇,現出苦笑:“是啊,我祖上與高祖同族,現在也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做個官階是從八品下的兵曹參軍而已。可想而知,想要施展抱負,都是不易。可你卻如此心急,難道不能離開監舍後,再想出路麼?”

    宋通只是搖頭,李屹也只好搖頭嘆氣着,不發一言地離去了。

    牢舍內,重新陷入死寂無聲的狀況。宋通坐回土榻,只有身下的乾草,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

    陽光從牢舍的鐵窗內,明晃晃地照射進來。光柱中,可以清晰地看見,舍內的煙塵在飛騰翻滾着。

    這煙塵如果放大許多倍,就是草原大漠中,嘶鳴不已的戰馬的鐵蹄,以及怒吼不斷的勇士們奔縱的腳步帶起來的煙塵。宋通的心中,爲此激昂不已。

    笑話。穿越回來豈能只爲一人一姓謀福祉!

    殺安祿山、史思明,救助武惠妃,豈是爲升官發財,豈是爲大唐李姓?

    如果是這樣,豈能對得起新時代學來的知識?!

    到這裏來,所謂逞豪,目的就是爲萬姓和諧、友善。豈是爲肆意殺戮,爲一人之天下!

    再想起李林甫那張像是川劇變臉王,忽而冷淡、忽而熱情、忽而喜悅、忽而惱怒的面孔,宋通不禁爲貴人們的狂妄無知,哈哈大笑起來。

    牢舍過道中,獄卒走來要收走飯籃。他見到宋通背身坐在陽光的光影裏,顯得異常雄壯。

    他不禁發問:“宋壯士,莫怪在下多口。你的確已經犯了重罪,有了脫罪的機會卻是不要。以你豪闊姿容,於世間必可得到榮華。你又何必自討苦喫呢?”

    宋通長嘆一聲,隨即答道:“安祿山自不必提。史思明在軍中,也是謊言欺詐,濫殺無辜。我殺他有罪,他殺奚、契丹的無辜百姓,卻能獲得封賞?”

    獄卒不敢搭話,只說是能爲官爲將者,自然就是有天道相助的。

    宋通知道,類似於獄卒這樣的人,他們最多關心的,就是地裏的莊稼長勢如何。做個胥吏,老實聽從指使——上聽命於官宦,下打罵黎庶。藉此,既可衝抵賦役,也可於長官開心時,得到幾個緡錢做賞賜。

    跟這些尋常老百姓講自由平等的大道理,用處並不大。他們只聽信官方的喝令,只相信所謂的眼見爲實——有鞭杖激勵,就要努力幹活;有幾尺絹得來,就不惜身命地去拼搶。

    因此,要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就要將盡可能多的,能夠讓他們確定感到,生活可以爲此有向好轉變的證據,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既然如此,宋通也就不再多說,只把飯籃從鐵柵的窗口處遞了出去。

    獄卒結果飯籃,再對宋通連連搖頭,就緩緩地走向監舍外。

    聽着獄卒腰間的鑰匙串“稀里嘩啦”的響聲遠去,宋通呆站在鐵柵門處,一動也不動。

    許久,他回過神來,暗自告誡自己:記住穿越到這裏的使命。

    隨即,他俯身趴下來,雙手壓在地面,身體挺直着,做起俯臥撐。

    下午,哺食由獄卒送來,宋通快速喫完。在牢舍內走動一會兒後,他再進行禪坐靜修。

    夜色再次降臨,能夠見到的光亮,除了監舍過道內的那盞昏暗的長明燈,就是從鐵窗的格柵中,透進來的黯淡星月之光。

    宋通一動不動地坐在土榻上,彷彿是已經入定的老僧一般。即便有人躡手躡腳地走近鐵柵門,他仍坐得穩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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