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黠戛斯人都是驚駭:大唐人勇武,可是也有多年沒深入大漠了。現在,這些唐兵想憑藉這幾千人,就要攻擊突厥汗庭?
面對黠戛斯人的不解,宋通再向身後指着說道:“你們看!”
無邊的風雪中,阿布思率領的數萬兵馬的身影,逐漸顯現了出來。
黠戛斯人見狀,頓時生出無邊的勇氣。看看自己這方的幾千人,黠戛斯人的酋長大聲說道:“好!那我們就跟從唐兵,一起進攻突厥汗庭!讓大漠重新安寧,必要突厥人先‘安寧’下來!”
他的話喊出來,現場的人除了高呼應命之外,更都是大笑。
阿布思率領着部衆跟了過來,也就聽說了黠戛斯人願意協從進擊突厥人。聽到這個消息,一心想要稱雄大漠的阿布思,當然是高興至極。
這邊談妥,那邊的骨力裴羅聽着可斡朵利的敘說,也是感慨得熱淚長流。
父親含冤死去,骨力裴羅和堂兄護述叛逃出了唐境。來到大漠,他們當然遭遇了無數險惡。
好在上天庇佑,護述雖然病死,但骨力裴羅倒還真的拼出了一片天地。這片廝殺出來的空間,說起來也是逼仄。
因爲擔心遭受追捕,南面不敢靠近大唐;而西北面就是兇橫的黠戛斯人;東面是強大的突厥人。回紇人屬於真正地夾縫中求生存,可想而知有多麼艱難。
正在感慨中,骨力裴羅再見到宋通和阿布思率衆走來。這些兵將中,更有剛纔要和回紇人廝殺的黠戛斯人!
骨力裴羅驚駭不已,要是遭到這三方的合力打擊,不用說拼殺多年才討得的地盤,或許自己也要立即身死當場了。
正在驚恐之時,他見到宋通帶着溫和的神情走近。
再和骨力裴羅進行了大漠形勢的分析,宋通邀請他一起進擊突厥汗庭的建議,就很容易被骨力裴羅接受了。
阿布思主動拉住骨力裴羅的手臂說道:“酋長,你是真正的英雄!阿布思很早就想和你會面,卻一直拖到了現在。”
作爲大漠回紇的領袖,骨力裴羅經過多年的征戰,已經積攢下上萬精兵。
此時,阿布思帶來的人馬雖多,卻未必比得上骨力裴羅的人馬精悍。
因此,阿布思才放低身架,主動向骨力裴羅示好。當然,他的心中,還是抱着要從中漁利的想法。既然是這樣,前來助陣的人越多越好。
因爲突厥汗庭不是牧場,那裏有衆多的突厥精兵駐紮着。若是展開大戰,無論是唐兵,還是黠戛斯人,還是回紇人,甚至包括阿布思自己帶來的部伍,即便獲勝,也會遭受很大的損失可知。
現在有了許多兵馬加入,阿布思一邊跟隨着宋通繼續前行,一邊心中不斷地打算着,應該如何得到更多實惠。
已經進入烏德鞬山區域,衆人不禁都提高了警惕。
作爲前鋒的阿史那博恆、可斡朵利,逐漸遭遇了突厥的小股騎兵部隊的抵抗。
這些騎兵兇悍,但因爲數量上處於絕對劣勢。因此,阿史那博恆等人並未展開猛烈地廝殺,對方就已死傷殆盡。
烏德鞬山在西側,東側是廣袤的平原,以及無數河流。此時,天氣已然寒冷。河流雖未完全冰封,但也漂浮起來冰凌。
深秋的河流,水量不多,水勢也就平緩。這平緩的水面,於突然之間被敗退回來報訊的突厥騎兵的馬蹄,踐踏得水花四濺。
戰馬的身上都是寒霜,口鼻中與背上的騎兵一樣,都不斷地噴出濃烈的霧氣。
突厥汗庭的正中,有一座模仿漢人城池規制的城池。寬闊的坤和水,被引導着環繞這座堅城。
城外的平原上,是一處處軍柵,以及百姓們的氈帳。無論是軍柵中的軍帳,還是百姓的氈帳,在這個朝陽升起的清晨,都冒出一股股青煙。
這是人們在做早飯的景象,藉此也顯得這片平原很是安詳。
王城內,突厥貴族們也不喜歡住在石頭房子裏。因此,城內的屋舍並不多,到處都是氈帳。汗王登利可汗,現在就躺在自己那座可容納數百人的大帳內,端着熱氣騰騰的奶漿。
他喝着熱奶漿,算是對於昨夜縱酒狂歡的醒酒湯。
大帳分爲幾重,前面是迎賓待客,以及商議軍務之處。後面就像是漢人皇宮的後宮一樣,是寢室。
回想着走出寢室時,嬌柔女子仍然臥在皮裘中的嬌憨狀態,此時的登利可汗,還是心旌搖盪。
做大汗真好啊!
無邊天地的各族人們,都要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與漢人皇帝一樣,大汗也是天命指派而來,誰人敢不尊敬?
也有不尊敬的,可惜都不能在大汗面前晃盪不停,而是早早地就被殺死後,送去了大漠深處餵了野狼。
也有不尊敬的,肯定會有的。只不過,這些人不敢公開表達就是了。
不敢公開說,也是不尊敬,也要死!
是誰這樣不知死活地暗中搗鬼呢?
登利可汗想到這裏,心中煩亂。他把嘴脣湊近木碗,一邊喝着奶漿,一年暗自思忖着。
從普通兵士到各級將領;從負責餵養馬匹的廝役,到掌印官;從王族的子弟,到王族的叔祖輩……,都可能存在不尊敬大汗的人!
對大汗不滿,那就是對天命不認可,那就是對汗位覬覦,那就是想謀反作亂,那就是想自尋死路!
對於這些人,還用得着客氣嗎?
堅決不用!
登利可汗越想越生氣,奶漿也喝不下去了。
心中煩亂,何以解憂?唯有寢室的嬌柔女子。
他搖搖頭,伸手抹了一下脣上的兩撇鬍須。正要站起身來,他卻見大帳門口,匆匆地走來一人。
堅挺的鼻樑兩側是鷹一般的眼睛,登利可汗憑藉這雙鷹眼,也看不清大帳門口來的,究竟是什麼人——可汗大帳,實在太大了。
只有更加厭煩此時有人來打擾,登利可汗對身邊的侍衛擺擺手。侍衛們立即心領神會:這意思就是說,大汗今天不爽快,不想接待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