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觀來說這個判斷並沒有錯，這些書中也沒有孤本，獨本，也不是什麼古版印刷，只不過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書籍，而且每本書最多的存在年齡不過就是五六十歲，大多都是二十年左右的樣子，所以不可能有什麼古董。
可如此一來之前慕容白的態度就很讓人疑惑了，他可是將這些書像是黃金一樣抱出來的。
但這個疑問尚曉悠已經得到了解答。
書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血。
任洪道一點都沒有說錯，他將自己的心血都給了自己。
只見書頁上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子，從打開書的第一頁到每一頁的字裏行間，只要不是封面上，每一處能寫上字的地方都用蠅頭小楷般的小子寫得密密麻麻。
這些字有的是註解，有的是批示和評價，有的是最近幾十年現實中發生過的實例，顯然是任洪道曾經經歷過的。
看樣子在任洪道宰相位置上任職的最後幾年中就開始做着這一項工作了。
那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揣着怎樣的希望？
單單是抱着這些書籍在懷裏，尚曉悠都感到一陣心潮澎湃。
開始學習這些書籍之前，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剛剛拿到的書本放回原位，然後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
拜師之禮。
尚曉悠此刻真真正正地心悅誠服，成爲了任洪道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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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最近發現你的氣質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一日林昭忽然向尚曉悠如此提問。
“有嗎？應該只是我自己愛裝酷起來了吧。”尚曉悠笑了一聲，隨後收拾好了手上的工作，眼下他基本上大多數工作都是幫着林昭算賬，偶爾負責端茶倒水，像是掃地那樣的基礎工作倒是很少去了。
不過林昭本來也不缺他去做那種事情，20兩的薪水找誰掃地不能找到啊，現在讓尚曉悠充當自己的會計，倒是更爲划算的買賣。
“果然我還是覺得你有哪裏不太一樣了，可我就是說不上來……算了。話說最近稅務方面有什麼狀況嗎？我想聽聽看你的想法。”
“嗯……”尚曉悠低着頭思考了一陣，隨後平淡地回答，“我覺得讓我在意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借給燕地的外債太多，而且利息都遠低於正常水平，需要想個辦法討回來一點纔是。”
林昭嘆了口氣，苦惱地說：“你以爲我不想麼，這種事情說了你也不瞭解，還有另一個你介意的是什麼？”
“就是邊防最近缺錢。”
尚曉悠坦白地講道。
林昭又笑了，這個尚曉悠的確有眼力，說出了衛土當下迫在眉睫的兩件事，不過也是沒法子解決的事情，想了也是白想。
“好吧，辛苦你想那麼多了，今天你先休息吧。”
尚曉悠領命，就在他快要出門的時候，卻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明明這兩件事可以一起解決的，爲什麼非要拖着呢。”
“你給我等等……”
林昭把尚曉悠叫回來了。
“剛纔你說什麼？可以一起解決？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兩件事可是衛土一直積壓着，歷代都沒法解決的事態，尚曉悠說其實是可以解決的？雖然說林昭一點點都不相信尚曉悠的話，但是聽他說得那麼輕鬆不由得有點惱火，想要把他叫回來教訓一頓。
不過尚曉悠一點都沒發現自己大禍臨頭，還繼續說：“是啊，其實靠着燕地最盛產的東西就能解決它欠債的問題，只要它們把欠債解決了，咱們邊防上的問題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嗎？”
“哈哈……你真是什麼都不懂，”林昭不由得被逗笑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燕地，它最大的問題就是雖然有豐沃的土地，但是卻沒辦法利用，所以有什麼特產都沒意義，也正因爲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所以它們纔沒辦法支付欠債的。”
“我知道，燕地不就是因爲和五國相鄰，所以必須要重兵不重生產，如果稍微對兵力鬆懈，立馬就會被鄰國擊垮，但這也不是長久的事情，總得要想辦法讓它們把欠款還了。”
“怎麼還？人家的確是沒錢，”林昭翻了翻白眼說，“而且我們也還必須得繼續借，這個問題……”
“不就是因爲我國不擅長軍務，要依靠燕地用兵力保護我們這個原因所以我們才必須巴結燕地麼？”
“你都知道？”林昭這才感到奇怪，“你從哪知道那麼多周邊形勢的？”
“這種事情算是很基礎的知識吧？隨便看本最近幾年有關燕地和衛地的記錄和前幾代的史冊就知道了。”尚曉悠聳聳肩回答，“我想說的是，燕地如果能把士兵轉換成它們的經濟收益，那樣不就可以把錢還給我們了？比如說，讓它開辦傭兵的業務，爲附近其他王爺的領土承擔保護的職責，這樣燕地就可以一心鞏固自己家的戰鬥兵力，也可以獲得足夠的經濟收入了。”
林昭不放心地說。
“畢竟這樣做的好處擺在那裏，燕地的士兵強大的程度是周圍國家有目共睹的，只需要支付一部分僱傭傭兵的費用就可以擁有這樣強大的防守力量，而且還可以選擇在遇到戰爭威脅的時候或者提前一段時間就開始僱傭，相比自己從頭開始培養，還要承擔巨大的兵器和士兵工資這些維護費用，僱傭燕地的士兵可要省錢多了。”
“原來如此……”
“最關鍵的一步就是要讓其他國家看到自己的信用，所以如果我們國家能第一個僱傭它們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欠款當做已經支付給他們士兵的佣金？這樣也算是一種取得還款的方法呢。”林昭思考後發現尚曉悠的方法可能真的行得通，於是她思考得更仔細了許多，而且還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好……
“不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
林昭又點懵了，那應該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啊。
“如果真讓那筆燕地已經到手的錢充當它們未來的佣金，相必將來燕地給咱們看守城防的時候很難有積極性，而且也無法讓其他國家看到這筆交易的好處，更無法長遠解決燕地的經濟問題。”
林昭笑了，她掃視了四周，確認了段弘邦不在附近後，告訴尚曉悠說：“雖然說我們和燕地關係好，但是也沒必要把它們的問題放得那麼靠前，只要咱們有人幫着守護邊防，而切燕地的欠款有辦法追要就已經夠了，管它們燕地的經濟問題對咱們又沒有好處。”
“如果我說有好處呢？”尚曉悠很快解釋了起來，“我們不妨大方一點，告訴燕地將那筆錢當成是我們的投資，之後真正開辦這個業務的時候，我們可以從他們的佣金中獲取分紅，按照我的預計，從長期來看這筆錢可要遠比我們的借款獲利更高，而且短期內我們也可以用內部價格從他們那邊僱傭士兵，解決我們的內部缺少兵力問題。”
“你也說了，如果長期獲取分紅要交的錢更多的話，燕地也會發現這件事，他們又不殺，憑什麼答應我們？憑什麼不踹開我們自己去做這一行？”
“因爲和我們聯手的話他們的獲利也更多。要知道無論是僱傭士兵還是維護自己的軍隊，最重要的就是糧草。衛土土地肥沃，糧食產量爲周圍領土之首，燕地無論如何到時候都要從我們這裏採購，如果我們不僅僅出口給燕地，而且成爲燕地軍隊的唯一糧草供應商，其他國家在僱傭這支軍隊的時候都要從我們這裏進口，控制好價格後將其中一部分收益作爲‘燕衛傭兵公司’的一部分分給燕地，到時候燕地便會被利益驅使保持和我們合作。”
“如果真這麼做了，衛地不僅僅能解決那兩大難題，還有得賺呢。”
不用更多解釋，林昭就明白了擺在她眼前的是絕對值得一試的方案。
不過林昭卻神情複雜，這一行當在世上還從未有出現過，萬一中間存在着什麼巨大的隱患呢？
還有就是，爲什麼這個辦法會是尚曉悠想出來的？
“這個辦法，是誰教你的？”
尚曉悠搖了搖頭說：“沒有人教我，最近我讀了一本其他國家的史書，發現那個國傢俱有和我說的相似的利用軍隊的方法，然後就結合着咱們周圍的局勢和一些經濟原理，設計了這個適合我們和燕地使用的方案出來。”說到這裏，尚曉悠臉上紅了一下，他摸着後鬧手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不過這只是我利用空餘時間想的，也不一定真的能奏效啦。”
“憑他國的史書和經濟原理，就能想到這種辦法？”林昭大爲喫驚。
“正所謂前車之鑑，後車之師嘍。”
其實，讀過任洪道給他的那些書上的批註，標示，還有案例，不僅僅讓尚曉悠獲得了豐富的知識儲備，還讓他獲得了從一本書，一個故事，一件小事上面看透本質，觸類旁通的能耐。
這當然也是任洪道的目的，也是他看中的尚曉悠的潛質。
如果是一個只懂得照着書本讀死書的呆子，哪裏值得這個學富五車的丞相給他當老師？非得是自己提點過後能擁有這種能做到“以天下爲師”程度的天賦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