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天天想的都是什麼東西!
......
城西南。
楊柳巷上,盡是低矮破敗的泥土瓦舍,地面坑坑窪窪,應該是剛下過一場雨,到處都是泥濘。
這裏的確是程勿勇口中的貧民區,居住的皆是最底層的窮困百姓。
放眼一望,滿目荒涼。
和雲河郡城其他地方相比,直似兩個世界。
當蘇奕熟門熟路地帶着黃乾峻走來,或許是因爲衣着打扮整潔光鮮,甚至引起不少人的矚目。
“公子,行行好給點錢吧,我家孩子都已餓了好些天了。”
一個骨瘦嶙峋的婦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前邊,哭泣哀求,渾身都沾滿泥濘髒水。
黃乾峻有些不忍心,剛要掏一些銀錢,就被蘇奕阻攔。
蘇奕神色平淡道:“你現在若拿錢出來,用不了片刻,這條巷子上會出現一大批乞討的人圍堵你。你敢不拿出身上全部錢財,就走不出此地。”
黃乾峻張了張嘴巴,道:“以咱們的力量,還能被這些泥腿子攔住不成?”
蘇奕反問:“以你的身份,忍心對他們動手?他們若負傷,就意味着沒錢治病,就只有等死一路可選。”
“這......”
黃乾峻猶豫了。
“我們是風曉峯的朋友。”
蘇奕目光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婦人,“若你孩子餓得慌,可以帶着他們去風曉峯家。”
婦人呆了呆,旋即麻利地爬起身來,嘴裏咒罵着轉身離開:“爲什麼不早說,害得我跪出一身泥水。”
“這就行了?”
黃乾峻差點不敢相信眼睛。
“這些最底層的人要存活,就只能抱團取暖,相互依靠,你只要認得其中一人,其他人就不會把你視作闖入此地的‘肥羊’。”
一邊說着,蘇奕已朝前行去。
黃乾峻連忙跟上,道:“蘇哥,這風曉峯是誰?”
“朋友。”
蘇奕說出這兩個字,眸子泛起一絲感慨。
對覺醒記憶前的自己而言,朋友二字,絕對比世間任何寶物都更重要。
風曉峯就是以前的他寥寥可數的朋友之一。
一直走到巷子深處一座殘破的院落前,蘇奕這才頓足。
庭院四周是低矮的泥土牆壁,早已殘損嚴重,大門也鏽跡斑駁,站在這裏,能看到院內景象。
擡眼一掃,就見庭院內有泥土瓦舍三間,菜畦一處、青柳一株、雞鴨六七隻。
一個枯瘦身影坐在木質輪椅中,一身陳舊粗布衣,正在篝火前煮飯。
當看到這一幕,蘇奕眸子微凝,道:“你留在此地等着。”
他推門走進了庭院。
“是曉然回來了嗎?你先溫習功課,哥哥馬上就做好飯。”
輪椅上的枯瘦身影開口道。
可旋即,他就察覺到不對勁,擡眼看去,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已立在自己身邊。
當看清對方容貌,枯瘦身影先是一呆,旋即露出激動驚喜之色:“蘇奕師兄,你怎地來了?”
他拿起身邊的柺杖就要起身,卻被蘇奕按住,道:“我剛到雲河郡城,卻沒想到,才一年多的時間沒見,你卻竟成這樣子了。”
蘇奕眼神有些複雜。
眼前的枯瘦身影,正是風曉峯,只是和他印象中那個堅毅陽剛的少年已完全不一樣。
蓬亂的頭髮、陳舊破損的衣衫,枯瘦嶙峋,膚色暗淡,一張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面孔,卻竟染上風霜之色。
而他的雙腿明顯廢掉了,只能以輪椅代步。
風曉峯臉上的喜悅漸漸消退,沉默片刻,忽地又擠出笑臉,道:“這樣也挺好的。”
“一點都不好。”
蘇奕目光一掃那殘敗破落的庭院,最終落在篝火上架着的一口黑鍋中。
湯水沸騰中,只有少的可憐的米糠在浮沉。
蘇奕心緒也變得低沉下來。
“蘇奕師兄,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的我就是個殘廢,雖然生活清貧了一些,可勉強也能活下去。”
風曉峯揚起臉,認真道,“我也不需要你同情,也不需要幫助,你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
“可我不高興。”
蘇奕拍了拍風曉峯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害怕我去幫你報仇,害怕我一旦出現,就會被當年那些欺負過我們的人報復。”
說到這,蘇奕笑了笑,眼神幽邃而冷漠,“可你大概想不到,我這次回來,就是爲了清算當年的仇怨,斬盡胸中塊壘!”
風曉峯驚道:“師兄你要復仇?難道......”
“不錯,我修爲已經恢復過來了。”
蘇奕點了點頭,內心又補充了一句,“並且,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止要復仇,還要幫你把廢掉的雙腿救治過來!”
風曉峯驚喜大叫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
他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卻有淚水涌動。
他猛地連續深呼吸幾次,那快要落下的眼淚被死死抑制住,悄然蒸發不見。
男兒有淚不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