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蘇墨染擡眼看去，正好看到帝玖淵那張溫柔到有些過分的臉：“怎麼了？是身子不舒服嗎？要不本王送你回去？”
“多謝殿下。”
聞溪趕緊上前扶住蘇墨染後退幾步，恭敬行禮道，“不勞煩殿下了，娘娘，奴婢扶您回秦王府。”
秦王府三個字咬的格外重。
但帝玖淵好像沒聽到一樣的笑道：“身子不好就不要來此腌臢之地了，回去好好養身子，若是哪日不舒服了可要告訴本王，本王好去看看你。”
親暱曖昧的話讓蘇墨染頭皮發麻，她扯了扯嘴角，道：“不必，多謝王爺操勞。”
“這是哪裏的話。”帝玖淵笑道，“你我二人自小的情誼，多關心關心呢也是應該的。”
蘇墨染懶得再聽下去，收起笑意示意聞溪扶着自己離開。
還沒走兩步，就聽帝玖淵在身後道：“聽說玥玥被抓進去了，你……”
“滾。”
蘇墨染回頭冷聲道，“和你沒關係，還有我最後說一遍，還請王爺與我保持些距離，畢竟我懷着身孕，見到噁心的東西就想吐。”
本還想拿此事刺激她的帝玖淵臉色一變，不等他發作，蘇墨染就已走遠了。
“好，很好。”帝玖淵眼中滿是陰戾，“到時候我要看看你是如何過來跪下求我的。”
馬車上。
蘇墨染斜靠在聞溪身上，只覺得頭有些昏沉。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有些發灰的天空，還有頭頂上方遮了小半視野的野草和樹枝……
她大口大口的在喘息，空氣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渾濁，壓的她喘不過來氣。
夢嗎。
那些景象越發清晰，耳邊甚至能聽到蟲子爬動的窸窸窣窣聲響，指尖有脈搏的跳動，還有震得自己耳朵疼的心跳聲，遠處隱隱傳來的悠長火車鳴笛，讓人不由得安心下來……
等等，火車？
蘇墨染猛然驚醒，睜開雙眼一下子坐直身子，對面正在偷喫點心的陳綺南嚇了一大跳：“娘娘……您怎麼了？”
蘇墨染扭頭看，自己還在馬車上。
“沒事。”蘇墨染嚥了口唾沫，“做了個噩夢而已。”
她剛剛是夢到自己回現代了嗎？
蘇墨染想伸手揉揉痠痛的太陽穴，可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不聽使喚了，好一會才遲鈍的擡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自己在操縱一個完全陌生的身體一樣。
不對……這對她來說本就是一具陌生的身體啊。
蘇墨染抿脣，腦子裏突然隱隱約約的想起了一些過去的往事。
自從穿越來後，她對現代的記憶越發模糊，就好像蒙上了一層白紗一樣，如今白紗掀開，她也想起來了一部分。
比如上輩子她是被逼到跳崖自盡的，她最後的記憶便是灰濛濛的天空。
突然，蘇墨染腦子裏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
會不會她剛剛夢到的那些就是她之前那個世界的情況，那個世界裏的她還沒死，只是墜落在崖底了而已，要是這麼一來的話，近來越發寡淡的性子和不聽使喚的身體好像都有了解釋。
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隨着肚子越來越大，對身體的掌控也漸漸的沒了，如果等到孩子真的出生了，她會不會……
下意識摩挲着手指上的白玉戒指，蘇墨染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般。
真的還能回去嗎？發達的現代科技和各種便利，還有手機網絡電腦……
蘇墨染突然想起帝玖宸來，她走了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
若是剛來這裏的時候，蘇墨染定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回去，可如今有了牽掛之人……
“帝玖宸你可真是我祖宗啊……”蘇墨染嘆氣。
剛回到秦王府，蘇墨染匆匆趕去給蘇墨曦施針，忙活完又派人去打聽衙門那邊到底是怎麼定罪的，還要抽空跟趙如一起排查府中誰人最有可能是小偷。
忙碌讓她暫時忘記了現代的事。
經過一下午的排查，查出來了兩個嫌疑最大的下人，趙如當即去衙門報官，懸賞抓捕那兩人。
據說他們二人無父無母，是在路邊買來的雜役，今日下午的時候他們沒有在馬棚當值，趁着府上排查的時候以倒泔水桶的名義溜出了府，蘇墨染讓趙如去告訴衙門說府中兩個下人偷了東西跑了，花重金全城通緝，衙門當即就貼出告示，還下令讓捕快們去搜捕。
可只要一問關於蘇墨玥的事情，衙門又突然啞巴了，只說是奉命行事，就算拿了秦王的名號去問都不肯鬆口。
好煩。
天邊的晚霞紅的好似被血染上了似的。
蘇墨染側臥在檐下的美人榻上發呆，直到那個熟悉的人影逆着光朝自己走來。
“怎麼了？表情那麼臭。”
帝玖宸在蘇墨染腳邊坐下，柔和的霞光給他的側臉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他看着她輕輕笑着，好像救苦救難的神袛般溫柔。
“帝玖宸。”
蘇墨染眯着眼道，“我好累啊，最近的事情好多。”
帝玖宸心裏咯噔一下，面上笑容不變：“怎麼了？怎麼還能累着我的小姑奶奶了？”
“我知道了，蘇墨玥被判死刑，秋後問斬。”蘇墨染淡淡的道，“有人故意在我窗前說的，爲的是刺激我，已經查出來了是誰做的，但是他們跑了，現在正在通緝他們。”
帝玖宸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他沉默了半響，才道：“對不起。”
他說過一切交給他就好，可他跟何簡去大理寺找斷官找寺卿質問，但因爲實在沒證據證明蘇墨玥是清白的，所以沒辦法翻案。
認證沒有，物證也沒有，唯一的辦法是把陳閣老的屍體送去仵作那裏驗屍查明死因，可屍體還丟了。
他想把事情儘快解決，現在不僅束手無策了不說，連蘇墨染都沒有瞞好，反而是蘇墨染冷靜的處理應對了一切突發情況。
帝玖宸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爲力。
蘇墨染笑了笑，她的眼睛清亮清亮的，眨也不眨的盯着帝玖宸，眉眼間的英氣被霞光柔和，連一直淡漠的心都被柔和的有幾分苦澀。
“帝玖宸……”蘇墨染開口道，“咱們……不要這個孩子了行嗎……”
如果她猜的是真的，等到孩子降生的時候，就是她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
她不想，她還沒有跟帝玖宸白頭偕老，還沒有來得及嘲笑他不帥了變成了小老頭，她還想和帝玖宸去遊山玩水，還想看到他穿上龍袍有多帥，她真的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