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那閃着寒光的匕首,看着周芸那冷若冰霜且咄咄逼人的目光,劉翰洋無奈地向後退了半步。
“不是後退!而是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周芸怒吼道。
“消失可以,但消失之前,得讓我把話說完。”劉翰洋的話語中袒露着誠懇。
她凝望着他,似乎感受到了這份誠懇,她有了給他最後一次申辯機會的想法,她希望這一切都是他的迫不得已,都是障人耳目的行爲。
“說吧。”她收了匕首、從他身上移開了目光,毫無方向地看向了別處。
“快點離開這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停留。”
“爲什麼?”
他擡頭環伺了一圈,顯得焦急萬分,稍微調整了一下後,說道:“你留在這裏只能成爲別人手中的工具,一旦失去使用價值後就會被無情地拋棄掉,甚至被毀屍滅跡!”
“呵...”她的嘴角掠過一絲篾笑,“你說的這個別人是最高行政官吧?如果他真的要殺我,不會救我兩次的。”
“他救你就是爲了利用你!剛纔宴會上所發生的一切就是明證!”
周芸陷入了沉思,的確,剛纔的那一幕,要不是劉翰洋調轉槍口,她百分之百會命喪於此,不過,轉眼一想又覺得事有蹊蹺,聯想到他與薇兒已經成雙入對,不排除視薇兒爲掌上明珠的最高行政官藉此來測試他對她這個舊愛的態度。
在她看來,劉翰洋之所以沒有殺她,很大程度源於他的品行以及與自己曾經的感情,這纔是他不忍下手的根本原因。
甚至,她想得更腹黑:或許宴會上的那一幕就是劉翰洋私下串通聯絡官而設的局,目的就是逼迫她離開這裏,成全他和薇兒。
人一旦陷入情感桎梏而不自拔,很容易胡思亂想。
想到這裏,周芸深吸了一口氣,用鄙夷的眼光看向劉翰洋,可內心卻是極度地痛苦。
調整片刻後,她噙着眼淚問道:“你愛過我嗎?”
“愛過,深深地愛過!”他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他的話將她帶進了深深的回憶之中,曾經,在寒風凜冽的千里冰原之上,在人跡罕至的地球極地,他攥着她的手,許下了愛的誓言。
曾經,在劫後餘生的方寸之地,他緊緊地抱着她,有逃出生天的喜悅,也有相濡以沫、誓不放棄的溫情和堅毅,更有共度一生的承諾。
曾經,在巨獸出沒的菲達星荒島,在充滿詩情畫意的小木屋裏,她依偎在他的懷裏,暢想着愛的未來。
往事如風,恍如夢境。
“那現在呢?”她問道。
他的眼神有些慌亂,表情也變得極度不自然起來,擡頭深吸了一口氣後,眼圈有些泛紅,也許是想起了他們之間的往事,甚至是每一個美好的瞬間,也許對曾經的過往仍留有少許的眷戀,想忘卻,可又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到。
內心充滿矛盾。
“回答我,現在,愛還是不愛?”她追問道,強忍着打轉的淚水。
“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有!當然有,以前你說過的話,發過的誓都猶言在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希望你也永遠記住。”
“什麼現實?”她明知故問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片刻後襬出了一副決絕的表情:“忘了我,忘了我們之前的一切,這就是現實!”
“然後呢?”
“然後離開這裏,把我們的愛永遠塵封在這裏,忘得越快,你解脫的越快。”
她悽然地笑了,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氾濫而下,愛一個人很難,忘一個人更難,哪有他所說的那般容易?
“我忘不了你…忘不了...”她轉過身子、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是劉翰洋所見到的周芸爲數不多的哭泣,向來堅強的她一直以鋼面示人,除非情到深處、難以自恃。
他清晰地記得,上一次見到她哭是回憶起她的父親周恆祥大校。
而這次,她又哭了,一種難以抑制的哭,也是真情的流露,他在她的心目中佔有重要的位置,無人能替代。
他想勸阻她,可擔心自己的話會適得其反,不但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會使她的情緒進一步失控,也許,什麼都不做纔是最好的冷卻劑。
既然不愛了,就應該有不愛的樣子,才能速斷速決。
他用一副漠然的眼神盯着她,似乎想用眼神暗示她,他已經不愛她了,她的所作所爲都是一廂情願,也是自我摧殘,不僅毫無意義,還會徒增悲傷。
可她卻無動於衷,哭得更加傷心了。
“走啊!我都不愛你了哭有什麼用啊?哭能讓我回心轉意嗎?”他咆哮道。
他的情緒似乎像是積蓄已久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爲…什…麼?”她泣不成聲地問道,每說一個字都好像在哭聲的洪流中艱難崩出。
“不愛了,就這麼簡單,沒有什麼爲什麼,也沒有理由。”
“我…要理…由。”
他感覺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相信,在愛面前,堅強而從不委屈求全的周芸會愛得如此深沉,甚至愛得有點卑微。
也許,深愛中的男女總有一方愛得至深、愛得忘記了所有,這就是愛的魅力,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深深地體會得到,才能擁有深入骨髓的痛和快。
不過,反過來一想,周芸對他劉翰洋的愛至深至濃,可謂是愛得熱烈,失得慘烈。
他仰起頭、閉着眼睛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就這樣保持了十幾秒後,決絕地說道:“理由就是薇兒比你更溫柔、更體貼,更能抓住男人的內心,和她相處,總是滿滿的溫情和甜蜜。”
“哈哈哈…”一陣酸楚的笑聲從周芸的喉嚨裏發出了,她笑得是那麼的悽苦,那麼的心如死灰。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那近乎癲狂的笑,冷漠的眼神如極地的死光一般冰棱刺骨,約莫十幾秒後,他決絕地轉過身、獨自向後走去…
後方不遠處,薇兒出現了,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彷彿被溫暖的陽光所眷顧,瞬間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拉着她的手,她挽着他的臂,溫情脈脈地消失在了大廳的盡頭。
留下的只有黯然神傷的周芸,獨自一人佇立在空曠的大廳裏,彷彿置身於一座寒冷的冰窖,煢煢孑立、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