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謬論,偏偏他無從反駁。
也就是此刻,他才重新認識面前這女人。
牙尖嘴利。
精於算計。
而且忍辱負重……
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冷靜下來,“你一開始就知道那封遺囑,才騙我結婚?”
對上那雙幽深沉寂的黑眸,唐夕穎本來還有些愧疚。
但是聽到這話,都快被氣笑了。
她隱瞞身份躲在鍾家這操作或許不是人,但鍾景期這想法是真的狗,“鍾先生說話可以動動腦子,當初是你提議結婚,是你說需要一個妻子!”
“……”
鍾景期微蹙眉心,薄脣緊抿。
唐夕穎繼續,“我剛剛就說了,我是後來才知道遺囑的事!退一萬步,就算我當時就知道遺囑內容,同意跟你結婚,有什麼區別?”
“不是說好了,這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
“只准你高高在上,像救世主一樣俯視我,不允許我也在這場交易裏得到一點好處?”
“……”
無可否認,他當初是救了他。
但她一直幫奶奶調養身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不是狼心狗肺啊。
這話她沒繼續說。
一是有些東西不能算計得清清楚楚。
二是身份不能直接曝光。
鍾景期長久的沉默,讓唐夕穎以爲,這狗男人終於想清楚了,剛準備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氛圍,就聽見他冷幽幽的來了一句。
“所以你現在是報復我?”
“???”
“就因爲你對我的態度不滿,才隱瞞跟南黎川的關係?隱瞞你唐家大小姐的身份?”他沉聲,大有一副秋後算賬的氣勢。
唐夕穎深呼吸了一口氣,“不是,是因爲唐家的情況。”
鍾景期眸光微閃,“如果我當着大家的面,親口否認跟你有關係,你覺得結果會怎麼樣?”
唐夕穎表情頓了一下。
她擰眉看着他,似乎反應過來。
像鍾景期這種身居高位的精明商人,很少栽跟頭。就算他不喜歡這樁婚姻,就算是他真的想離,也不能接受這種‘被欺騙’。
剛剛的質問和控訴,不過就是爲了現在談條件。
她很上道的問,“你想怎麼樣?”
跟聰明人對話就是省事。
男人勾脣笑笑,聲音篤定,“以你跟南黎川的關係,應該可以打聽到南希的下落。”
唐夕穎對他這個要求不意外,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現在奶奶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你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尋找合適的心臟供體嗎?”
“醫生說,南希用藥大膽,幾乎全是有毒的藥材,就算找到合適的心臟供體,手術也十分危險,術後還是要及時清理體內餘毒。”
“……”
唐夕穎看着他半響,表情有點無語。
感情他就是因爲這點問題,不遠千里從帝都屈尊降貴過來江城。
“你那是什麼眼神?”鍾景期無語的看着她。
唐夕穎無奈,“你就因爲這個找南希?”
鍾景期沉聲,“也不全是。”
“還有什麼?”
“……”
鍾景期突然掀開眼瞼,眸光定定的看着她。
唐夕穎心裏一抖,聲音又快又急,“如果只是因爲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毒醫聖手有習慣,只要插手病例,就一定回負責到底。”
唐夕穎滿臉詫異,“你有什麼病?”
說着話,她本能的伸手去搭他的手腕。
只是剛出手,似乎想起來什麼,拐了個彎兒探向一旁的水杯,端起來抿了一口。
鍾景期看着她的小動作,視線鎖定在她臉上,嗓音幽幽,“我有什麼病,她心裏很清楚。”
唐夕穎,“……”
就很茫然。
唐雲菲那貨說南希親口誇了她,她可以理解爲她虛榮心作祟,胡亂編排。
但鍾景期不像撒謊的人啊。
他什麼時候跟南希有過交集了?
難不成自己人格分裂,另一個自己跟他對話過?
她茫然疑惑的表情盡數落在鍾景期的眼裏,腦子裏那個冒出來的想法再次被否認掉了。
她不是南希。
心裏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也好。
她如果真是南希,他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了。
“她有她的習慣,我有我的習慣,被動等待不是我的風格,奶奶的情況也等不起,我要找到她,得到確定的答案。”
男人沉聲,語氣透着不容置否。
冷冷的視線掠過她,“以唐大小姐的手段,這點小忙不在話下。”
唐夕穎,“……”
她正爲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不用猜都是南黎川。
那老狐狸最擅長處理這種事,唐夕穎心裏一喜,忙拿出手機。
下一秒,手指頓了一下。
是陌生號碼。
她劃下接聽鍵,“喂?”
“唐夕穎,你現在在哪兒?”熟悉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搵怒,經過聽筒的處理,讓唐夕穎第一時間差點沒分辨出來。
“程睿?”
“難爲你還記得,我以爲鐘太太攀上高枝就把我忘了。”
“……”
怎麼有種怨婦的感覺。
那頭繼續,“下午三點,雲中閣,我有話問你。”
話落,那頭直接把電話掛了。
唐夕穎看着黑了的手機屏幕,一陣無語。
他哪兒來的臉對她趾高氣昂?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唐小姐行情這麼好?不管是帝都還是江城,遍地追求者!”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響起。
唐夕穎挑眉看過去,“喫醋了?”
鍾景期賞了她一個白眼。
院子裏。
一輛黑色邁巴赫前。
唐夕穎頗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鍾先生,這裏是江城,我跑不了。”
“在我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別想離開我的視線。”
“……”
席銘狗腿的拉開後座車門,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先生,太太,請。”
唐夕穎冷眸掃了他一眼,沒好氣的糾正,“席特助,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該稱呼我唐小姐!”
事已至此,她沒必要再伏低做小。
席銘掃了眼鍾景期毫無波瀾的臉,笑容不變,聲音官方而客套。
“好的,太太。”
唐夕穎,“……”
一路安靜,車廂裏氣氛到了冰點。
快到雲中閣的時候,鍾景期終於開了尊口,冷不丁兒提醒道,“還想用鐘太太這個頭銜作威作福,就給我老實點,別搞出不好聽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