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燕關春 >第十三章 宮宴顯朝局(二)
    宋婼頷首回道:“不過往事爾爾。”

    孟國牡丹宴,凡是貴族,無一不記得這一盛宴,那時孟皇登基正好滿十五年,面對周圍各國的虎視眈眈,他決定大辦一場國宴震懾有心之人,各國來賀,宴會整整開了十五天,各國使者看到了孟國依舊如往昔般繁華強盛,當時定陽城內開滿了各色牡丹,就連宴會一應器具都採用牡丹圖樣,故名牡丹宴。

    宴上,西羌使者在西羌陽王的授意下,特意挑釁,獻上了一個九機寶盒,號稱盒內有罕見珍寶,但此盒無人可解,席上之人連練稱奇,輾轉嘗試破解,眼見着就要傳到燕皇那裏去了,當時還是郡主的宋婼半路截了下來,解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席上孟國朝臣無一人催促,一是此物真的不好傳到陛下手中,萬一陛下解不開到時可就無法收場了,二是郡主自小的聰慧,他們都是目睹過的,便將希望寄託在了她身上,不料她真的解開了,只不過那盒裏放的竟是一塊糞土!

    西羌使臣獻上糞土以羞辱孟國國君,他國使臣均竊竊嘲笑,西羌陽王也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若無其事地看孟皇出臭,此舉反而刺激了自幼飽讀史書的宋婼,她轉身對燕皇說:“陛下,古書有載,兩王交友,獻土如獻國,吾觀此土,乃西羌東境的蜀地之土,恭賀陛下,恭賀西南蜀地重回故國!”

    此話,獻土如獻國一句,流傳至今,當時西羌雖拼死抵賴自己並非此意,但這給孟國皇帝登基後的第一仗提供了充分的人和,所謂的西南蜀地,原就屬於孟國益州,與蜀中天府並稱蜀地,經一年,此戰勝,西南蜀地收復,其中有一縣還特意改名爲“牡丹縣”。

    “早聞微寧公主事蹟,縱使當初公主還並未封爲公主,可經過牡丹宴一事,牡丹郡主的名號便如雷貫耳了,且公主善譜詩詞、琴棋書畫皆爲國手,那今日公主能否爲此宴賦詩一首獻舞一曲?”說此話的是坐在呼延閱贊身邊的哪個喝醉的大耳武將。

    韓疆陰影下的眼神頓時一凜,擡起頭時,戾氣雖然盡消,但眼神裏的不滿隱隱顯露了出來。

    宋婼不屑一笑,仰着下巴說道:“吾只用慣用之筆作詩,然在來燕之前,吾已將所有詩稿焚燬,折斷所有慣用的毫筆,立誓在異國不會作出一詩一詞,至於歌舞,大人自可找舞姬,吾是善舞,但公主之舞,非爾有福可觀。”

    話落,席間的說笑顯然冷了幾分,燕王竟然幽幽開口,“我大燕的武將不配觀看,那寡人呢?公主現在口口聲聲說不在異國作賦,難道以後孟國對公主來說也算異國了嗎?我燕國就不配你提筆了嗎?若是如此,倘若日後有一朝孟燕兩國開戰,公主當如何自處?”

    顯然,燕王不是氣她後一句,而是前一句的“異國”。

    “父王,公主她並非此意,公主剛至燕國,風土人情尚未熟知,難免有異國他鄉之殤。”韓疆毫不猶豫地開庫求情,莊疾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驚訝。

    “王上所說確是所有和親公主之顧慮,燕國也不乏和親至孟國、西羌和蚌國之女,陛下不妨問問嘉赫公主這個問題,嘉赫公主的答案便是吾的答案。”

    嘉赫公主是燕王幼女,燕王本就子嗣單薄,膝下只剩三個親女,當初爲了拉攏蚌國結盟,特將嘉赫公主嫁給了蚌國皇帝爲妃,此乃燕王一大痛楚,卻也是最能讓燕王將心比心之處,此話一出,沒有明確表明任何立場,卻又將問題推回給了燕王,此問就算讓嘉赫公主來答,也只能得到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這點燕王清楚。

    更何況,當今燕國太后,燕王親母也是和親公主。

    “王上,今晚,哀家辦此宴是想讓幼照高興高興,何必讓這樣的事情掃了興。”太后顯然有些不悅。

    “太后,臣見公主與您甚是相像,想來您二人有着不解之緣呢,臣在此祝太后身康體健,萬壽無疆!”起身的是莊疾,邀敬了太后一杯。

    隨後立馬有眼尖的大臣附和,氣氛漸漸回溫。

    太后立馬笑了,“還是你這孩子會說話,不過莊相也要注意身體,皇上和燕國都離不開你啊。”

    “皇后啊,哀家喜歡幼照喜歡的緊,這幾日你就不要讓后妃去哀家那請安了,哀家想和幼照多親暱幾日。”

    皇后一愣,隨即答應,“是……”

    宋婼知道,這是太后在護着自己,後宮心計多,她們又都想掌控太子這個傀儡,這樣一來,省的在大婚前出岔子。

    一場宮宴,喫下來,都不是很開心。

    宴後,還安排了花園賞燈,太后找燕皇單獨去後殿說了些話。

    “王上,哀家知道不該插手政事,但那些燕國俘虜早早地放了吧,那麼多,養着的話,一天要喫掉多少糧食。”

    “是,母后,其實前幾日議事剛一敲定,朕就讓籌弟指揮人把那些俘兵放了,早就想放了,就一直攥在手裏想和燕國提些條件。”在人後,燕王還是很孝順和善的,他扶着太后坐下,又親自將炭火挪到了他母親腳邊。

    太后沉吟了一會,“你明白利害便好,韓籌如今過於張揚了,他以爲你將俘虜的處置權交給他,他便可全權私自處置嗎?爲孃的和你說過,駕馭臣下,要時提時壓,不能一直嘉賞讚譽,也不能一直無故打壓,此事便看出韓籌的狂妄,相國那邊談妥了釋放所有俘虜,結果韓籌那邊不放,這算怎麼回事?燕國使臣會如何看待你這個燕王?”

    “母后,兒臣明白了,且這兩日孟皇多番發來國書,想要朕早日釋放那兩位將軍,兒臣這幾日便會去知會籌弟一聲。”其實韓稷心裏什麼都明白,母后也是有些私心的,不過母后在大是大非上向來分得清,從未乾過有損燕國之事,在這種小事賣母親個面子也不爲過。

    此時,硯池畔,明燈盞盞,硯池,爲燕宮中最大一處景觀,北有崎嶇古怪的怪石山,下有寬闊的硯池,四周佈景均按孟國江南建造,蓮池曲廊,處處透着太后的思鄉,此處,只有大型宴會時,纔會開放,宋婼猜測,這與那多疑的燕王有關,此池四下的佈景曲折幽深,可藏伏兵,想來是那燕王害怕賊人掌握了這裏的地形,才如此謹慎。

    此機會可不能浪費。

    “景月,吾的手爐不知落哪了,你去尋來。”宋婼故意“叮囑”道,一手悄悄將手爐從披風下塞給了景月。

    “是,我這就去尋。”說着,景月悄悄退去。

    宋婼在言初的陪伴又往前走了些,看到了皇后一衆,浩浩蕩蕩的,不想與其打照面,便遠遠換了個道,走了許久,要不是這凜冽的寒風,宋婼倒真有一種走在冬日的江南之感,然,這樣的夜景卻有人偏偏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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