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渠率 >第10章 令狐八座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揚州淮南節度使府衙內宅,一位素色輕絲綢便服的中年男子邊吟誦這首詩邊以酒酹地,“義山兄,十年了,當初和我一起吟詩作賦,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那個玉溪生極樂往生否?今日乃是你的祭日,來!一起幹了這你最愛的新豐酒。十年生死,陰陽兩隔,兄臺自是時常入我夢鄉,憶往昔,崢嶸歲月,怎不叫人恓惶!”

    這位中年男人捋了捋頜下的鬍子,仰脖一飲而盡。“世人都說兄臺的這首《錦瑟》是寫給我令狐楚家一個叫“錦瑟”的侍女的情詩;竟然有人猜測我兄弟二人因爲這錦瑟的美色而不歡而散,大成衆口銷金之勢;那都是販夫走卒之類的閒談,純屬無稽,只有我曉得兄臺實在是在追憶我輩的韶華時光。曾經的拈花少年,胸懷天下,意欲經略四方,扶危助困,造福黎民;或沙場要兵,馳騁塞外,斬關奪隘,效力軍前。當年豪氣干雲,怎奈造化弄人,以致顛沛流離大半生,此誠憾事!百年以後,我當隨你而去,我令狐家待你如何?義山兄泉下有知,當着十殿閻羅替我說句公道話吧!”

    這位令狐大人,號稱“掌武”,或“八座”,原是一個有脾氣的。其父令狐楚長年擔任地方節度使,時評長於撫理,聲望極高,政績頗爲顯著。又擅寫詩文,才思俊麗,尤善四六駢文。常與劉禹錫、白居易等人唱和。其詩宏毅闊遠,長於絕句。有《漆奩集》一百三十卷,又編有《元和御覽詩》。累升至檢校尚書右僕射,封彭陽郡公。後以山南西道節度使致仕。開成二年,令狐楚病逝,享年七十有二。追贈司空,諡號“文”,贈太尉。故而,可以講是出將入相,這位令狐八座,家學淵源,出身河西望族,名門之後,令人敬仰。要步入仕途,老話講“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德五讀書”,往往是“三分努力、六分運氣加上一分貴人扶持。”雖然說前隋開啓的科舉制度,大大方便了讀書人改換門庭,進身立命,但講究門蔭和出身還是一時的慣例。令狐大人自己就比他李義山早中進士七年,這也不是令狐八座的錯,

    “掌武大人,大事不好!”二堂傳來的急促喊聲,打斷了這位中年男人的沉思。

    “哦?李押牙,免禮,何事驚慌?”看着快步入內下拜一位武官模樣的人,“京中傳來什麼消息?”

    “啓稟掌武大人,並不是京師消息,是桂林戍卒進入我淮南地面了!”李押牙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前面斥候緊急軍情!”

    “李湘,你也是本座幕府的老人了,區區幾個戍卒,犯得着你大呼小叫,大驚小怪?”令狐八座端起一個越窯茶甌呷了一口,“難怪這麼多年還沒有長進,沉不住氣!”

    “大人,這夥戍卒一路搶掠,現今業已經從白沙河入濁河,徐州一帶積怨良久,若縱其過境,恐釀成大錯……”看着令狐八座沒有制止,李湘打着膽子繼續道“徐州戍卒擅自返回,居心叵測。雖無詔命討伐,然則事出非常,誠宜臨機決斷。昨個其同黨來降,供述說其軍隊數量不過二千人,多設船隻旗幟,虛張聲勢。自這夥戍卒進入境內以來,屬下等心中焦慮不安。合計其所走的水路,必經高郵縣一段,此處河岸陡峭,水深河窄。適宜設伏,前後夾擊,勝算甚大。如若不然,待其度過淮河、泗水,彙集徐州那些滿懷怨恨的亂民,一夜之間聚衆十萬,那足以禍亂天下呀,大人!”

    “糊塗!朝廷有明確之昭命嗎?無令而動,有功還則罷了,無功獲罪,那又該如何?況且淮南治下,龐勳等秋毫無犯,任憑其過境離開吧,休要多事!”令狐掌武沉吟道,“本座手握一鎮雄兵,代天巡牧,應時時以保境安民爲念,戰端一啓,禍及黎民,生靈塗炭,實非上策。”

    “屬下心下着實佩服的緊,這纔是大將風度!”李湘見令狐八座如此行事鎮靜,心下不免有些自責之前的冒失,“那以大人之見,當如何處置才妥當?”

    “爲今之計,就遵照前次的赦還詔書,犒勞,補給糧草,就說本座體恤戍邊將士辛苦,知其過境,特意勞軍,聊表一絲敬意,定當相安無事。”令狐掌武捋捋鬍子,“傳本座將令,各處軍營加強戒備,這樣方可萬無一失!”

    “謹遵掌武鈞令!”李湘躬身退出。

    “夷門一鎮五經秋,未得朝天不免愁。

    因上此樓望京國,便名樓作望京樓。”

    令狐八座,看着李湘的背影輕聲吟道。

    這位令狐大人大名令狐綯,字子直。太和四年考中進士,始任弘文館校書郎。開成初年擔任左拾遺。開成二年,其父去世丁憂離職。服喪結束,授予原來的官職,不久改任左補闕、史館修撰,累次升遷到庫部、戶部員外郎。會昌五年,離京外任湖州刺史。大中二年,受徵召擔任考功郎中,不久授予知制誥一職。同年,受召補任翰林學士。大中三年,授予中書舍人一職,繼承彭陽男的爵位,食邑三百戶,不久授任御史中丞。大中四年,轉任戶部侍郎,裁決戶部的事務。本應該由戶部尚書管,此時戶部尚書空缺,當屬炙手可熱。同年,改任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令狐綯以原來的職位兼任尚書省官職,令狐綯輔政十年,積功升官到吏部尚書、右僕射、涼國公,食邑二千戶。大中十三年,免去相位,擔任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等節度使。鹹通二年,改任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鹹通三年冬天,升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積功加封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增加食邑到三千戶。

    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凡事都先請示上級這是令狐綯掌武的爲官之道。這一次沒有昭命,當然不會出兵的。這個是原則,令狐大人肚裏的算盤打的還是很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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