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段璃璃說，“很容易上癮，耽誤正事。平時我都管着他們，閒聊就禁言。”
胡祥想想：“不然隔幾天放開一次？”
這個建議可以，段璃璃想了想：“那以後每五天開放一天的閒聊權限。”
就當休週末了。
她當即在弟子羣裏宣佈了這條新規定：【從明年開始實行。】
羣裏歡呼一片。
這時候，才真的感覺到，其實年紀都不大，其實都還是青少年，本就應該這麼活潑的。但是成長的過程中，一個個的揹負了太多太大的壓力，搞得三次元裏都不像少年人了。
烏桐鎮的人一擡頭，突然附近一個山頭上就多出了一座宮殿，嚇一跳，然後就篤定地說：“肯定段門主。”
果不其然，第二天鎮上就能看到玄門僕童的身影了。
小孩們穿着皮毛襖子，帶着毛茸茸的護耳，還帶着皮手套。就是那小靴子，看起來都特別暖和。
一個個穿得像是什麼人家的小少爺、小小姐似的。那臉頰飽滿粉嫩的，那眼睛是明亮瑩潤的，那神情是無憂無慮，帶着顯然的幸福快樂的。
可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們，幾個月前被人牙子領着去璃璃家面試的時候，一個個面黃肌瘦，渾身打着補丁，怯怯地不敢說話。
全不一樣了。
這些孩子三五成羣地在鎮上閒逛，買些小零食、小玩意，一伸手就能變出銅錢來。
鎮上人笑問：“你們還有月錢？”
“沒有。”孩子們回答，“喬管事說，等我們長大才有月錢。現在領的是零花錢。”
“還有獎金！”小孩們搶着說。
“有體育達標獎。”
“有喫飯不剩獎。”
“有個人衛生獎。”
林林總總地，反正變着法地給獎勵。聽得鎮上的人都有點想把自家孩子送去了，然後纔回過味來，這些孩子是賣了身的。
怎麼說呢，只能說，他們運氣好啊。
段璃璃在行宮裏喫零食，和胡祥商量今年給各家走禮的事呢。
如今段璃璃在鎮上已經不像去年那樣了，她與鎮上很多家有頭臉的人家，已經從點頭之交變成了熟人了。那過節就得走禮。
正說着話呢，忽然同時跳出好幾個對話窗口來。
【主人主人！菜芽被欺負了！】
【主人！有人搶我們東西！】
【主人！菜芽的皮襖子被扒了！】
段璃璃一驚！
喬小泉同時站起來了——他也收到了好幾個孩子發來的消息。
段璃璃迅速把這些孩子拉進一個羣裏，問：【怎麼回事？】
同時打開地圖，定位了這些孩子，發現他們就在鎮裏，包括菜芽。在鎮裏就好，起碼沒丟沒被拐。
腦電波發信息要比手打快得多。孩子們七嘴八舌飛快地刷屏。
很快就搞明白了。
菜芽是玄門僕童中的一個女童。因爲回到鎮上，沒什麼活，段璃璃就給大家放假，允許他們輪流去鎮上。她正跟着小夥伴們一起在鎮上逛，遇到了來鎮上辦年貨的自己的親爹。
親爹差點沒認出來她。
賣出去的時候臉色蠟黃，瘦得像個豆芽。現在白白淨淨，皮膚粉嫩，眼睛水亮，還帶着在家裏從來都沒有過的笑容。
是菜芽認出了親爹，叫了一聲，那男人才驚覺這漂亮小姑娘是自己閨女。
男人看上了菜芽身上的皮襖子、皮護耳：“你弟弟只有一件薄襖過冬，你這個好，脫下來給我，拿回去給你弟弟穿。”
菜芽不肯：“這是我們玄門的東西。”
爲了培養這些孩子的歸屬感，段璃璃一直給他們灌輸這種思想。
這些小孩都認同玄門，知道自己喫的用的都是玄門的財產。
菜芽一直哭着反抗，但她一個人，人小力弱，漂亮溫暖的皮襖子還是被扒下來了。
男人說：“段仙姑那麼有錢，還會再給你的。她都有那麼多錢收糧呢，不會在乎這一件襖。”
他拿了皮襖就想走。幸而菜芽的哭叫聲引來了小夥伴。
四五個男孩子扯住了那人。九歲、十歲的男孩個子纔到男人胸口，但幸而人多，一人兩隻手，拉胳膊拉腿，不許那人走。一邊給段璃璃、喬小泉發信息，一邊還大聲喊了更多的小夥伴來。
最後有七八個人，一起扯住了男人，吵鬧起來。
山上的人飛快地從孩子們的訊息中知道了怎麼回事，段璃璃現在身邊的武者就一個朝玉樹，她說：“玉樹，你過去處理一下。”
朝玉樹領命而去，騎着狼疾風一樣衝下山去。
鎮子就在山腳下，段璃璃看着地圖發信息給她指路，兩分鐘就到了現場。
朝玉樹：【我到了。】
朝玉樹：【哈哈，小傢伙們不錯。居然把襖搶回來了。好，平時沒白練。】
朝玉樹：【這人怎麼辦呢？我打他一頓？】
段璃璃說：【行，但先把菜芽送走。】
朝玉樹：【好嘞！】
朝玉樹是玄門弟子中難得不抑鬱的。正相反她脾氣還挺火爆的，要不然怎麼能跟自己親媽鬧成這樣呢。
她也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
菜芽是騎着狼回來的。
她眼淚汪汪，皮襖沒有穿在身上，而是抱在懷裏的。
段璃璃一看，喫驚：“怎麼不穿好再回來！快過來，暖和暖和！”
菜芽抱着皮襖上前。
“主人。”她吸吸鼻子說，“襖沒丟，我搶回來了。阿圓、二柱和大頭他們扯住我爹，我自己從他手裏搶回來的。”
自從有一個孩子偷了元綠石被逐出了仙宮後，“仙宮的財產”這個理念被深植入孩子們的認知中。
偷盜仙宮財產者將被驅逐。
沒有改過的機會。
一次都沒有。
“主人。”菜芽問，“我不會被趕走吧？”
她再也不想回那個家了。
但凡有口饃、有塊餅，都是先給哥哥和弟弟喫。她總是餓肚子。冬天到了，手腳都是凍瘡。
人只要生過凍瘡，第二年只要到冬天就還會復發的。她本來今年也復發了，不止是她，好多孩子都有這個問題。
是主人給他們都治好了。她還要求他們在冬天必須用護手的油膏。
她在示範那油膏怎麼用的時候，恰好就選了菜芽。拉着她的小手，塗抹均勻。
菜芽一直都記得，她的手那麼溫暖，用力輕柔。菜芽有記憶以來，從沒被這麼溫柔對待過。
這是菜芽人生中，第一個沒有生凍瘡的冬天。
菜芽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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