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
錢橙抿脣,收回目光,半垂長睫。
不知道在想什麼。
門口,寺錦禮向着錢橙的方向抻(chēn)了抻脖頸(gěng),半握的拳關節突起,泛白的色調裏透出紅的血線,手背上青筋鼓起。
薄脣繃直成線。
從這個角度,只看到病房裏錢橙的側臉。她微微垂了頭,鴉青色的發遮掩了一部分側臉,讓人無法看清楚臉上的表情。
但寺錦禮還是敏銳地察覺出,她其實是很難過的。
她的家人竟揚言要她去爲顯然是孩提時候的事情坐牢,而她最最在意的老太太,竟然還是沒有爲她說話,反而繼續沉默。
沉默,也是一種態度,一種冷暴力。她選擇站到自己的血親這邊,就是站在了錢橙的對立面。
寺錦禮大長腿伸出又屈回,桃花眸凝望着錢橙,幽黑深邃。
病房裏,陳愛華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
點點頭,踩着矮高跟,朝門口的方向走。
“對,對,我要去起訴你們!”她大聲說道。
沒想到這個三嬸居然真聽了那孤女的慫恿(songyong),要起訴她!餘芳嚇壞了,抱着張翠花的胳膊哭叫:
“媽,你快讓三嬸留步啊,我不想坐牢!”
張翠花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她直接甩開餘芳,一個箭步衝到陳愛華面前,攔住對方的去路,一把抓住陳愛華的手:
“手機不過是身外之物,沒了可以再買,但是我女兒芳芳的人生,如果被記上了這筆污名,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你是她三嬸,你不能親手毀了她的一輩子啊!大家都是當媽的,你也不想被人說三道四,搞得自己名聲不好聽吧?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你總得爲三弟還有你的子女考慮吧?
“芳芳有了污點,就是整個餘家人跟着有了污點,難道你想以後你的老公孩子們出門,被別人指指點點說,就是這個人的老婆,就是這個孩子的媽——
“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鬧着玩,把她手機摔壞了,她就不依不饒,非要起訴,鬧上法庭,給人家孩子記錄上人生的污點,毀掉了別人孩子一輩子!陳愛華,我問你,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張翠花噼裏啪啦說了一大通,完全不給陳愛華反應的機會。
說完,她就理所應當、理直氣壯地低頭,目光如鷹般,緊緊盯着陳愛華,不讓對方有喘氣的機會。
兩個是妯娌,又都是別人的妻子、母親、兒媳,是一家人。那孤女什麼玩意兒?不過一個外人,陳愛華除非是腦子真的進水了,纔會站到他們對立面。
陳愛華從張翠花的鉗制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她的內心深處,是隱約覺着哪裏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