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擡了擡手,便要帶着人離開。

    既然什麼都沒查到,也就沒必要留在這兒了。

    眼看着無情已經往外走,芍藥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心兒一下沒了主意,躊躇要不要跟上。

    誰也沒想到,雲清寧慢條斯理地出了聲,“這就走了?”

    無情站住,轉頭看過來。

    “若是有真憑實據,當場抓到所謂刺客,我也無話可說,別說砸了這長寧宮,就是誰想一把火燒了,也是隨便各位,”

    雲清寧環顧衆人,目光最後落在了無情的臉上,“方纔一個個凶神惡煞地跑過來,這會兒又一聲不吭地要走,這是要丟下一筆糊塗賬?”

    心兒不由咬住了脣,從雲清寧方纔一掠而過的眼神裏,她看到了居高臨下的鄙夷。而這個眼神,她在倚月樓看得太多了。

    “既得了離王殿下器重,無情大人自然是有幾分與衆不同之處。”

    無情愣了一下,雲清寧這話,聽着實在不像誇獎。

    雲清寧又坐回到牀榻邊,繼續打量着無情。

    這人果然是赫連城養出來的狗,心狠手辣,兇猛殘暴,剛纔給如月那一刀,已是要置人於死地。

    兩人視線無意中相撞,片刻之後,無情轉開頭,心下不免懊惱,堂堂大男人居然被這女孩兒眼中的寒意煞到。

    “月華宮的人信口開河,指鹿爲馬,誰都知道,仗的不過離王殿下寵幸。無情大人在心兒姑娘跟前也是小心服侍,便是被牽着鼻子走,也無怨無悔。如此忠心耿耿,想來離王殿下知道了,必是欣賞的。”

    小心服侍?

    被牽着鼻子走?

    無情總算領教了雲清寧的這張嘴,把他說得跟個太監一樣。

    不過話說今天這事,無情也確實尷尬。

    實在是擒拿刺客心切,月華宮那邊遞了信來,他也沒想太多,就跟來了長寧宮。

    無情已經回過味了,什麼有人瞧見刺客被雲清寧帶進長寧宮,不過是女人之間爭風喫醋,尋個由頭爭鬥一番,正好把他當成了槍使。

    被指桑罵槐到了現在,心兒便是再能忍,也禁不住要反駁一句,“你想怎樣?”

    雲清寧不會在心兒身上浪費工夫,只盯住了無情,就想看看這個人臉皮,能厚到什麼程度。

    無情在軍中稱得上驍勇,戰場殺敵從不含糊,卻喫虧在口拙上,被雲清寧三言兩語,已經憋得老臉通紅。

    “今日……無事了!”

    無情再待不住,是他自己不謹慎,沒有找到刺客,反被雲清寧抓住了把柄。

    無事?

    如月傷了這麼嚴重,香曇平白無故捱了打,“無事”兩個字就想打發她?

    “道歉!今日本公主平白無故受了羞辱,便是回頭告到離王殿下跟前,他也無話可說!”雲清寧今天只想出一口惡氣。

    雲清寧突然變得如此強硬,無情濃眉鎖了起來。

    向女人道歉?

    他不要面子啊!

    心兒已經看出來,無情根本不是雲清寧對手,也猜出接下來就輪到她了。

    好女不知眼前虧,心兒往後退了幾步,再顧不得還在地上橫着的芍藥了,打算悄悄溜走。

    “上一回是假孕,這次又是栽贓陷害,心兒姑娘這是多着急,想看看離王殿下能忍你到什麼時候?”

    雲清寧看向已經轉過身的心兒,不吝嗇在她軟肋捅上一刀。

    不出所料,心兒一下站住,後背明顯僵住。

    長寧宮裏突然鴉雀無聲了。

    雲清寧也不着急,一手撐着牀榻。只等着那兩位的反應。

    “今日是本將不查,打擾九公主!”

    無情朝着雲清寧拱了拱手,這是生平頭一回,他在女人面前低了頭。

    行軍打仗之人,都能屈能伸,尤其是這回,理虧在自己,硬撐下去也沒多大意思。無情說退,也就退了一步。

    當然,這背後還有別的緣故。

    無情到現在也沒有猜透赫連城對雲清寧的想法,看似深惡痛絕,欲殺之而後快,可這位一直好端端地住在長寧宮,喫穿用度未必比心兒差。

    雲清寧沒有迴應,微低下頭,貌似在欣賞自己纖纖玉指。

    這姿態還是她從雲雪瑤那兒學來的御下招數,越是漫不經心,越能給人壓力。

    “心兒姑娘,今日的確是你無憑無據,道個歉吧!”無情提點了心兒一句。

    心兒只是個以色侍人的替身,隨時都可能被赫連城扔到腦後。這一點,無情看得明白,自然不可能爲這種人撐腰。

    心兒神色變了變,她本是要抓住機會將雲清寧一軍,卻到底自取其辱。

    一個亡了國的公主,心兒可以不放在眼裏,然而卻不能不賣無情的面子。

    “對不住。”心兒幾乎是含着恨,吐出三個字。

    雲清寧不過嗤笑了一聲,頭都沒有擡一下。

    一刻鐘後,那幫人終於灰溜溜地離開了。

    雲清寧和香曇正一塊用力,將宮門狠狠推上。

    “嚇死我了!”香曇小聲地感嘆,提了許久的心終於能放下了。

    雲清寧沒敢立刻回話,隔着宮門的縫隙,朝外面瞧去。

    直到確定外頭無人,雲清寧這才鬆了一口氣。

    方纔簡直是險象環生。

    香曇扶着如月,正往內室藏的時候,芍藥已經帶人橫衝直撞了進來。

    還是如月反應快,立時放開香曇,一下躍到了屋樑上。

    只差一步,如月便要被人發現了。

    後頭雲清寧裝睡,又在那不依不饒地討說法,無非是要引開那幫人的視線。

    這會兒雲清寧擡起頭,正琢磨要不要取個梯子,把人放下來,結果眼見着有人從上頭掉了下來。

    如月堅持到現在,早已體力不支,被雲清寧和香曇搬上了牀榻,還硬撐着用已經發白的嘴脣,衝着雲清寧和香曇咧了咧,“實在撐不住了……”

    說罷,如月到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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