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少年從月華宮正殿跑出來,這獨特的叫法,就算距離還很遠,雲清寧也認出了是誰。
“先頭聽你的宮女說,你去了祁環山軍營,我還納悶呢,你跑那兒去做什麼?”
寧陵還是像從前那般話多,“幾天前才知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寧小世子也回來了。”雲清寧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在這越宮裏,遇上一個真心歡迎她的人,實在不容易。
“別提了,離王殿下將我爹爹暫調秦都,好不容易纔給放回來。”
寧陵抱怨道,又搖頭晃腦地看看雲清寧,“這幾日越帝擺宴,怎麼都瞧不見你。我可聽說了,秦國與魏國和談成功,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勞。”
“過獎了。”
“既然回來了,可還記得咱們約好的事?”
雲清寧這下愣住,實在想不起,她與寧陵有過什麼約定。
寧陵噗嗤笑出來,“你不是要學騎馬嗎,既然我都答應過你,自然不能食言而肥。”
雲清寧想起來了,不過,好像是寧陵主動提出要教她騎馬。
可不管怎麼樣,有一個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亦是教人感動。
“好吧,以後有機會。”
“用不着以後了,”
寧陵一臉興奮,“後日離王殿下要去皇家馬場狩獵,你看,機會不就來了!”
狩獵……
雲清寧實話實說,“我去不了。”
皇家馬場是越帝和雲嗣錦享樂之地,雲清寧這種出身低微的公主,根本沒有資格踏足。
“怎麼去不了,有我在,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寧陵拍着胸口保證。
雲清寧卻有些遲疑,她現在要做的,便是等着赫連城給她帶來母妃的消息。如無必要,用不着跟越宮裏的人有多少交集了。
尤其是,因爲回來路上發生的事,雲雪瑤明白無誤地恨上了她。有人真想要對她做點什麼,雲清寧在這越宮幾乎是孤立無援的。
又何必主動去送人頭。
見雲清寧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寧陵着急了,“學會騎馬,你就不用坐車,以後想去哪兒,都隨自己的意。你若是願意,我帶你打馬闖天下,想想都痛快,對不對?”
寧陵這一臉的孩子氣,到底讓雲清寧笑起來。
真讓人羨慕啊,從小便與母妃分離的雲清寧似乎沒有當過小孩,她從一懂事,就在越宮之中苦苦掙扎。孩子氣……是她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塊去吧,獵場裏有雉雞,麋鹿還有兔子,若是運氣好,說不得還能遇到孔雀。要不這樣,回頭打來獵物,我全送給你。”
寧陵勢必要說服雲清寧。
越國沒有好玩的,獵場對寧陵,未必有這麼大的興趣。寧陵只想把神仙姐姐帶出這悶死人的越宮,讓她能痛快地笑一回。
“我要獵物有什麼用!”雲清寧直搖頭。
寧陵恨不得詛咒發誓了,“好吧,回頭我抓一隻活孔雀,就擱在你宮裏,神仙姐姐每日起牀,便能瞧見孔雀開屏幕。”
雲清寧失笑,她要再不答應,不知道寧陵又要往她宮裏放什麼了。
也不知道寧陵那小子說了些什麼,把雲清寧逗得真夠開心,仰頭笑了好幾回。
雲清寧居然也會開懷大笑,在赫連城的印象裏,她的臉上從來只有憤懣、委屈,直到後來,雲清寧還學會了用冷漠表達自己的不屑。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面孔,見人就換一張。
無情從外頭走進來,好巧不巧,正看見站在窗後,神色不悅的赫連城。
“世子,有什麼話,進來說吧!”
無情機靈地退到外面,遠遠地道。
這小子以後前途堪憂,居然敢半路截胡赫連城的女人。
寧陵回頭看了一眼,隨後一伸手,雲清寧藥箱奪了過去,特意安撫,“走吧,有我在!”
寧陵一直不能理解,赫連城怎麼下得了手,欺負這麼好的神仙姐姐。
“不用了。”雲清寧忙要將藥箱拿回來。
“聽話!”寧陵索性又拉住了雲清寧。
無情視線落到寧陵抓着雲清寧皓腕的手,不免在心裏,爲寧陵點了一根蠟。
赫連城的醋罈子,是誰都能隨便打翻的?
無情之前就很不走運地掉過坑,若不是及時解釋,差一點腦袋都要沒了。
想到此處,無情看着從自己跟前走過,還不知死到臨頭的寧陵,很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別怕,他若兇你,我幫你兇回去!”寧陵在雲清寧的耳邊小聲道。
無情聽個正着,作勢搓了搓臉,免得教人發現,他已經笑出來。
書案前,雲清寧手搭在赫連城的脈上,半天沒吱聲。
赫連城將臉扭到了另一邊,心裏卻在納悶,這女人的手,怎麼一天到晚涼得如冰塊一般。
顯然是個心冷的,要不然,人也不會這麼冷。
“殿下已然恢復,不過,藥不能停。”雲清寧將手拿開,目光在書案上,似有似無地掃過一眼。
書案上要是有關於母妃的信函,該有多好。
“若本王不吃藥,便顯不出你這當大夫的本事。”赫連城嘲諷一句。
已拿起筆準備開方的雲清寧,聽出某人故意挑刺,也沒有多說。
雲清寧拿着複診當藉口過來,不是爲了鬥嘴。
“殿下,可有我母妃的下落。”放下筆的那一刻,雲清寧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赫連城在心裏哼了哼。他早就猜出來,雲清寧要不就不露面,一露面只會說這一句。
“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乃背信棄義之輩?”赫連城莫名其妙有些不痛快,雲清寧這是把向她自己當債主了,每隔一時便要催一下。
雖然在心裏,的確已在懷疑,赫連城是否真心履行承諾,不過當着人面,雲清寧還是很給面子地搖搖頭。
寧陵還在旁邊好奇,“殿下做了什麼對不住神仙姐姐的事?”
無情趕緊咳了一聲,也就這位小世子,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雲清寧不想笑的,可一時沒忍住,這會兒一擡手,示意赫連城,她要將脈枕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