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問的,就別問!”不出意外,赫連輝訓了一句。
雲雪瑤如今早沒了公主脾氣,算是被赫連輝罵服了,此時只管低頭站着,心中盼着赫連輝趕緊走,東宮之中沒了這一位,她才真正像個女主人。
赫連輝卻停住腳步,略想了想道,“母后說得極是,靜安居士若不想沾這俗務,也不用勉強。你回頭去一趟乾寧宮,便是靜安居士不喜高調,我等晚輩總要長這份心,到時候咱們都去妙善哉,你把阿勵也抱上,以我們身份,不好磕這個頭,讓那孩子盡個孝心。”
雲雪瑤心下暗暗佩服,赫連輝這是不管找什麼理由,都得要纏上靜安居士了。
“還有,皇上那頭,我會親自到丹養閣請他出來。這麼大的日子,想來皇上也是想見一見靜安居士。”
赫連輝說罷,到底出去了。
雲雪瑤也是不多笨,這回反應過來。
赫連城醉翁之意,竟是在那位不少人暗自在傳,只怕不好了的秦帝身上。
這日一覺醒來,秦帝突然坐起,出聲問道,“今日該到居士壽辰了?”
馬坡端着藥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臉震驚地看向秦帝。
湯藥酒在手上,馬坡也顧不得燙,這會兒跪倒在地,帶着哭臉道:“皇上能說話了,皇上大好了,老天保佑啊!”
雲清寧過來時,馬坡正跪地痛哭,秦帝卻在牀上大罵,“你這老畜牲,打小就跟在朕身邊,朕不信誰,也只信你。未想啊呢,趁着朕病倒,你居然投靠了老四,可是以爲朕再護不住你,急着另攀高枝?”
啪的一聲,藥碗重重摔在了地上。
原來秦帝越說越激動,這會兒抄起牀上軟枕,朝着馬坡砸了過去。
馬坡歪到一旁,隨即又重新跪倒,使勁用頭磕地,“奴才不敢,奴才都是爲了皇上……”
“閉嘴!”
秦帝拿手指着馬坡,“朕再不想見到你,給我下去!”
雲清寧站在角落,看着馬坡悽悽艾艾地爬起,朝外頭走去。
秦帝又躺了下去,小道士抱起軟枕,一副嚇傻的模樣。
“皇上,要不要試試……走出去?”雲清寧問。
靜安居士壽辰已到,她早盼着這一天了。
秦帝也不答話,一眼不眨地瞧了帳頂半天,道:“把馬坡叫進來!”
等到馬坡垂着頭回來,秦帝又是好一通大罵。
小道士還抱着枕頭,動都不敢動。雲清寧心下着急,站到窗邊,不時往外瞅着。
“背主之人啊,你竟是辜負了朕!”秦帝還在絮叨。
馬坡一言不發,只縮着脖子聽着。
便在這時,雲清寧隔窗瞧爲見,有人匆匆走了過來。
“邱道長來了。”雲清寧說了一句。
馬坡愣了一下,看向秦帝。
“朕不見他,讓王道士來!”秦帝發了話。
馬坡遲疑片刻,“回稟皇上,王道士早已出去雲遊了。”
秦帝又是一臉不高興,指着總算進來的邱道長大罵一通,才許他開口。
“皇上,太子帶着人到了丹養閣外,說要請皇上一起爲靜安居士祝壽。”邱道長抖抖索索地道。
秦帝好一時沒說話,以至於馬坡和邱道長一個比一個心驚膽戰。
“都滾出去!”秦帝猛地喝道。
這會兒只有被嚇懵的小道士,被馬坡按在了屋裏,其他人都到了外面。
馬坡站在院子裏,神色慘淡。
“馬總管,要不你先到旁邊歇息一時。”雲清寧於心不忍。
方纔秦帝罵他最多的,便是背主求榮。
可哪有背主之人,一個多月來,衣不解帶地服侍在主人牀榻邊,天天不厭其煩地爲秦帝按揉腿腳。
馬波擡眼,忽然問道:“雲庶妃,皇上是不是早就好了?”
猶豫一時,雲清寧點了點頭。
馬坡嘴一咧,竟是笑了出來,旋即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馬總管……”小道士從門後探出頭。
雲清林和馬坡不約而同看了過去。
“皇上要出去,小的找不着那件靛青錦鍛長袍。”小道士聲音打着顫。
沒一時,秦帝的怒斥聲傳出來,揀什麼難聽,就罵什麼。
當然,聽不到馬坡吭聲。
西春走到了雲清寧身後,一齊望向了屋那邊。
“皇上得以痊癒,乃是大秦之福,便是今日讓老奴去死,也不後悔了。”馬坡的聲音傳了出來,沒一時,秦帝被他和小道士一左一右扶了出來。
秦帝餘怒未消,猛地甩開馬坡,顫顫巍巍地要往臺階下走。
臺階不過兩級,可瞧着秦帝走得費勁。
更費勁的是那小道士,本來就小,也沒多大力氣。秦帝晃兩下,他也跟着晃。
一院子侍衛面面相覷,到底無旨,不敢靠近秦帝。
最後還是馬坡上去,雙手扶着秦帝,“皇上想要奴才死,奴才等着您恩典。可這會兒還有一口氣,就讓奴才再伺候你一時。”
從鼻子裏哼了哼,秦到底沒再甩開馬坡。
丹養閣在一聲轟隆聲中,從裏面被打開。
秦帝是坐着軟轎之上,被人擡出來的。
雲清寧站在軟轎,果然門外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上來,扯着嗓子吼道,不像是心疼,倒似亢奮。
雖說秦帝想要顯示一下帝王之威,走到丹養閣外頭,無奈沒幾步已是氣喘吁吁,額頭上冒起了汗。還是馬叫來軟轎,把人扶了上去。
到底大病初癒的人,這會兒頭耷拉着。
太子已然薅住馬坡前襟,斥問,“皇上這是怎麼了,當日進去之後,他身子硬朗得很,如何這會兒還要人擡着轎,可是你等有什麼事瞞着孤!”
也不等馬坡回話,赫連輝拿手一指秦帝身邊的人,“來人,將這幫亂臣賊子全部拿下!”
眼看着,竟劍拔弩張了。
有人從旁邊拉住雲清寧的胳膊。
雲清寧回頭看了一眼,“怕什麼,皇上就在這兒,總不能不分青紅皁白地拿人。”
一道目光,朝着雲清寧掃了過來。
“吵什麼?”軟轎上的人出了聲。
於是,太子帶着人,再次跪倒。
秦帝打了個呵欠,吩咐,“去妙善齋。”
太子起身,卻站到了雲清寧面前,一陣連珠炮的質問,“雲庶妃如何會在丹養閣,是赫連城把你送進去的?竟不知私闖丹養閣,要問犯上作亂之罪?”
雲清寧也不說話,轉頭看向秦帝。
這秦國,離王言而無信,太子兩面三刀,總得有一個人,信守承諾吧!
四下一片安靜。
“還愣着做什麼,何時這秦王宮,朕的話不作數了?”秦帝不耐煩地問。
太子臉皮抽搐了一下,額前也冒起了青筋,卻乖乖退到了旁邊。
妙善齋的院子裏,這會兒站了不少人,卻又是鴉雀無聲。
雲清寧和西春站在了角落。
“皇上突然就好了?”西春問道。
“怎麼可能,自是好了多日。”雲清寧竟有些得意,到底把人統統瞞住了。
西春警惕地看向雲清寧,“爲何一聲不吭?”
“這一回,是皇上答應讓我走。”
雲清寧笑道:“別管我了,皇上身子好起來,你那主子便要有大麻煩了。”
“你……”西春明顯怒了。
雲清寧沒看西春,不遠處一扇窗裏,隱隱綽綽的,能看到皇后身影。
“皇上都病倒了,爲何不與我說一聲?”皇后抽噎着問道。
此時秦帝睡在一張榻上,用胳膊擋着自己的眼,沒去看皇后的梨花帶雨。
雲雪瑤倒是一副孝順兒媳的模樣,不停地爲皇后抹着淚水。
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的靜安居士開了口,“好在菩薩保佑,這不慢慢好起來了嗎?皇后冷靜一時,莫惹了皇上心煩。”
皇后一頓,立時不敢哭了。
雲雪瑤也是初生牛犢,並不怕靜安居士,再則便是這老尼姑矯情,讓她白忙一場,索性要顯擺一下,“居士體諒,皇上在丹養閣病倒,這等關乎國運的大事,不知道誰如此大膽,竟一點消息沒透出來。母后可不是在後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