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要扒開阮寒星的畫皮，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直垂着頭，不看任何人的鐘思思，終於有了反應。
她緩緩擡起頭，露出一張有些慘不忍睹的臉。
先是被打了好幾巴掌，緊接着又泡了海水，哭了好幾場。
她的眼睛紅腫，臉頰也是腫的，說不出得狼狽。
也難怪林柔心疼不已，氣得差點失去理智。
黎眠卻覺得更加興奮，忍不住催促道：“思思，你說呀！不要怕，已經沒人能再傷害你了。”
看鐘思思這麼慘，就知道她現在一定已經恨毒了阮寒星。
嘖嘖嘖，被弄成這個樣子，多丟臉啊！
她倒要看看，阮寒星今天還能怎麼脫身。
鍾思思的嘴脣囁嚅兩下，目光控制不住地往阮寒星所在的位置看，卻又偏偏不敢把眼神放在她的身上。
想看，又不敢看。
“思思……”
她的名媛朋友，見狀心中生出幾分不安，忍不住輕輕扯了她一把，低聲道：“你……是阮女士冒着危險去救了你……”
被救了命，卻反過來咬一口，這怎麼可以？
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這樣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希望阮女士會陷入爲難的境地。
“救了思思又怎麼樣？”
黎眠頓時皺緊眉頭，不滿地瞪她，沉聲道：“如果不是有心人害得，我們思思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又怎麼會落入危險？你還是思思的朋友呢，怎麼向着外人說話？”
滿是不滿責難的態度，讓小姑娘忍不住皺眉。
而鍾思思也沒叫黎眠失望，低聲喃喃道：“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害得，一切都不會發生。”
“思思！”幾個名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黎眠卻更加得意了，嘴角幸災樂禍的笑容幾乎掩蓋不住，高聲道：“思思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你儘管說，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在婚禮上看到鍾少陽對阮寒星眉目含情，對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她急於要報復，沒有察覺到衆人略帶着幾分異樣的目光。
阮寒星和霍沉，是怎麼救下鍾思思，又是怎麼讓她先一步上船，是衆人有目共睹的。
被救下之後，不僅不感激，反而要先追究責任，未免叫人不恥。
鍾思思絞着手指，有些鑽了牛角尖。
一切確實不該發生的。
如果她肯清醒一點，不要只相信黎眠的話，不要對鍾少陽有那麼厚的濾鏡，她就不會自以爲是的挑釁和陷害。
沒有她，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纔是那個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最後索性用力地閉了閉眼睛，沉聲道：“我，我身上的傷是自己摔得……也是不小心掉進海里的，跟誰都沒關係！”
“思思，你在胡說什麼呢？！”
臉上的得意洋洋頓時僵住，黎眠不敢置信地尖聲道：“誰看不出來你臉上的是巴掌印，這是能跌出來的嗎？你說實話……”
“小眠！”
黎夫人的心頭一跳，忙一把拉住女兒，拼命使個眼色：“不要胡說！”
看不得她這樣犯蠢，黎夫人忙拉緊了她，不許她再說話。
“是我出言不遜，辱罵阮女士，對阮女士不禮貌……阮女士也是氣急了，纔會給了我一巴掌。這都是我應得的。”
鍾思思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滾燙。
微涼的指尖落在上面，反倒帶來了幾分舒適的清涼。
伴隨着話說出口，她心頭沉重的包袱似乎也挪開了幾分，讓她稍稍輕鬆。
她沒有錯。
她說得都是實話，她不該讓人繼續誤會下去。
心底裏給自己鼓氣，握緊了拳頭，她繼續道：“今天的事情不怪誰，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
頓了頓，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終於擡起眼，定定地看着幾步外的阮寒星。
“阮女士……”
她的眼眶有點紅，輕聲道：“謝謝。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她這樣不懂事，說了很多惡毒的話。
對不起，她任性自私，使了不少毒計。
對不起，連累她落海。
對不起，一次次地誣陷輕視，傲慢無禮。
這一次，不是被打怕了，她是真心的悔過。
彎腰鞠躬，清澈的淚滴砸在甲板上，打溼了一小片。
阮寒星有點意外。
她沒想到，前世那個驕縱高傲的小姑子，原來也會有這樣幡然醒悟的一天。
會認真地道謝和道歉，爲自己的過錯反省。
似乎跟前世那個惡毒又八婆，枉顧他人的偏執兄控，完全不是一個人。
人都是複雜的，經歷不同，原來也會導致不同的走向嗎？
心情複雜，讓她的沉默有些久。
好一會兒，她才釋然地笑了一聲，道：“沒關係，以後長記性就好了。”
上一世的事情，終究是上一世的。
這一世的鐘思思，現在還只是個有點傲慢兄控的單純小姑娘，雖然犯了點錯，卻全都無傷大雅。
她不能拿前世的記憶來責難現在的鐘思思。
不管她以後變成什麼樣子，至少這一刻，她的歉意是真誠的。
得到了原諒，鍾思思的眼淚卻掉得更急了。
她沒想到，這麼惡毒的自己，原來也能換來這樣的溫柔嗎？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在絕望的漫漫海水中，身側救世主一般完美出現的那張昳麗的臉。
那麼可靠、溫柔又強大、美貌。
如果她不那麼傲慢，不那麼充滿偏見，是不是這樣完美的人，也曾經有可能成爲她的大嫂？
不。
她在心底裏否定。
她怎麼能有這樣的奢望？
阮女士跟霍先生那樣相配，就算她對鍾少陽的濾鏡千萬層厚，這會兒也不得不承認，鍾少陽是配不上她的。
鍾思思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曾經確實擁有過這樣的大嫂，卻從來沒有珍惜過。
反倒百般挑剔爲難，想盡辦法趕走她，在她死後興高采烈地準備迎接新大嫂。
事情的轉變實在是出乎意料，林柔也有些緩不過來，左右看看，不由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