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因爲被警告生出的那點不愉快,也全都散去了。

    她總覺得,她如果再說些什麼,總像是在欺負這位陸先生。

    他過於端方坦蕩,行事遵從準則,太過有原則。

    都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阮寒星可不想欺負這些君子。

    她難得生出幾分好感,臉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很多。

    藕臂交疊,線條漂亮的下巴擱在上面,她笑着清朗道:“陸先生放心,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這一次,她的口氣真誠許多。

    即使含着笑意,也像是在認真承諾。

    彷彿在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越界。

    於是陸瑾昱的表情更加柔和了,那雙淺褐色的眼眸裏都帶上了點笑意。

    霍沉的臉色黑了。

    他攥緊拳頭,黑眸冒着寒氣冷冷地瞥了陸瑾昱一眼,冷聲道:“陸先生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就不耽誤你了。告辭。”

    腳下不動聲色地又往一側挪了半步。

    阮寒星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直接佔據她所有視線,將她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背影,一時哭笑不得。

    霍先生,可真是個大醋罈子。

    她當然不想讓霍沉不高興,見他醋意十足,索性乖乖地坐回座椅,不再往外看。

    男人嘛,有時候就是會想動物一樣,有着圈禁地盤和宣告所有權的本能。

    那她能怎麼辦呢?

    自己的人,當然只能寵着了。

    察覺到他隱隱的敵意,陸瑾昱略有些茫然,怔怔擡頭看他一眼。

    在這次鍾氏合作的清算中,他其實很欣賞這對夫妻。

    先不論阮寒星的手段巧妙,將人心揣摩到了極致,幾乎算準了鍾定國和林柔的每一步棋,才能完美將鍾氏釜底抽薪。

    就看跟霍沉的合作,陸瑾昱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效率高超,直抓關鍵,嗅覺敏銳,又不放過任何細節。

    本打算要忙一下午的事情,區區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很多事情他什麼都不必說,對方就已經做到了盡善盡美。

    這樣的工作體驗,實在是美妙到了極致,讓他恨不能回去敲爆笨蛋下屬們的狗頭。

    他本來有意跟霍沉多聯繫一下,這樣的合作多多益善。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出來的時候卻也還算是和諧,彼此都表露出了加深關係的意向。

    怎麼幾句話,霍沉的敵意就這麼鋒芒畢露了?

    就算是護短,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抿緊了脣瓣,陸瑾昱眼眸中帶着點迷茫,應聲道:“霍總請便。”

    霍沉冷冷地看他,轉身上了車。

    不給任何機會,擡手將車窗升起來,隔絕對面的視線,直接衝着司機道:“走吧。”

    竟然連客套話都不想說了。

    阮寒星幾乎笑出聲,看着車窗外陸瑾昱那略帶着呆愣的表情,又不覺有幾分心疼。

    頓了頓,她拉開車上的小冰箱,從裏面拿出一瓶冰鎮的礦泉水。

    “陸先生,稍等。”

    剛被霍沉升上去的車窗重新落了下來,露出一張豔若桃李的臉。

    脣畔帶着善意的笑容,隱隱還有幾分歉意,阮寒星伸手將水遞出來:“天氣熱得很,就算忙碌也要注意身體。喝口水,涼快一下。”

    陸瑾昱怔住,默了下才接過水。

    一直放在冰箱裏的水,涼涼的。

    在這炎熱的夏日裏,這樣的溫度叫人格外舒適。

    那冰涼的觸感,透過掌心傳遞過來,陸瑾昱的心頭卻莫名生出點溫熱。

    他不是第一次跟阮寒星見面,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種極強的距離感。

    禮貌客套又疏遠,跟人保持着合適的社交距離,並不給人更進一步的機會。

    因此她的舉動,也就格外叫人喫驚。

    “謝謝。”

    陸瑾昱覺得,這對夫妻,他真的是看不透。

    擡起手擺了擺,阮寒星渾不在意地道:“不客氣,應該的。”

    正要告別,身側已經在散發冷空氣的霍沉長手一伸,直接又把車窗升了上去:“走了!”

    臉色臭得很。

    車窗玻璃貼了防偷窺膜,陸瑾昱站在烈日下,握緊了手中的水瓶,並不能看清楚車內的情形。

    怔怔看着車尾氣消失在馬路的拐角,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聲。

    擰開瓶蓋喝一口冰水,涼意沿着食道擴散在身體百駭,說不出的酣暢淋漓。

    他的心頭有些滾燙,轉身上了等在一邊的黑色車輛。

    關上車窗之後,霍沉靜靜地坐在後車座上,身上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都透着點兒淡漠疏遠。

    肉眼可見的不高興,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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