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上學。”

    小小的女孩低垂着頭,稚嫩的嗓音單純天真,小聲道:“媽媽說,女孩子上學沒有用。家裏窮,要留着錢給弟弟……我不用上學,可以幫媽媽幹活。”

    說完,她還仰頭笑了笑,眸光晶亮:“媽媽說,我再大一點就可以出去賺錢,供弟弟讀書啦。”

    阮寒星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頓住了。

    她的聲音有些乾澀,輕聲道:“那你想上學嗎?”

    “我不知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咬着指尖小聲回答道:“媽媽說女孩子不用上學。我沒上過學,不知道上學是什麼樣……”

    她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爲吃了阮寒星的糖果,心中對她有天然的親近。

    又小小聲地補了一句:“隔壁的二牛去上學了,回來還會背詩寫字。我也想寫自己的名字。”

    對於沒什麼見識的小女孩來說,能夠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都是一種奢望。

    看着梨花,阮寒星的心頭忍不住生出一點滯澀。

    從他們一家人回到林家村,一直是牛嫂在熱情地幫忙,給他們解決了不少麻煩問題。

    在阮寒星的印象裏,牛嫂是典型的勞動婦女,熱情勤勞,質樸能幹,手腳麻利。

    然而也就是這樣一個人,會對着自己的女兒說上學沒用,早點出去賺錢供弟弟讀書。

    伴隨着時代的發展,男女平等越來越深入人心。

    可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卻依舊沿襲着從前的制度,重男輕女。

    就在這個時候,村裏一個歲數很大的老太太提着一籃子福果走出來,笑眯眯地衝守在外面的孩子們招招手:“孩子們,來喫祖先賜下的福果啦!”

    福果其實就是蘋果橘子之類的水果。

    挑選了品相最好的,在祭祖的時候擺放到祖宗牌位面前,作爲給祖宗們的孝敬。

    等到祭祀結束,這些祭祀的水果也就變成福果,被認爲是寄託着長輩們的囑咐,分發給小孩子們,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長大,無病無災。

    聽到老太太招呼要喫福果的聲音,梨花咬着手指渴望地看過去,小身子卻依然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沒動。

    看她這副模樣,阮寒星的心越發有些酸澀,沉默了片刻才勉強揚起笑容。

    推了推梨花單薄的小身板,柔聲道:“發福果了,梨花也快去拿。姐姐在這裏等着你,不會走的。”

    她以爲梨花是因爲要陪她聊天,纔沒有動。

    然而梨花卻搖了搖頭,嚥着口水清脆道:“福果是給男孩子們喫的,我是女孩子,不能喫福果。”

    阮寒星一瞬間怔住。

    她被外婆撫養長大,從來沒體會過所謂重男輕女的滋味兒。

    梨花的童言稚語,卻讓她突然發現,在這個小山村裏,性別是一道巨大的鴻溝,自然地將男孩和女孩劃分成不同的階層。

    梨花一直盯着老太太分發福果,眼睛裏帶着垂涎。

    她或許並不是多麼饞這口水果。

    林家村雖然落後貧窮,但是各家多多少少都種了果樹,山上也有不少野果。

    可是,對於梨花來說,這是她不能品嚐的,帶着祖宗祝福的福果,也就變得格外美味和誘人起來。

    跟梨花一樣的,還有很多小女孩。

    或者懵懂或者已經開始懂事,安安靜靜地注視着老太太給那些活潑的男孩子們發福果。

    阮寒星覺得自己的喉嚨一堵,無法繼續再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

    “誰說女孩子不能喫福果?”

    她牽住梨花的手,沉聲道:“胡說,不管男孩女孩,都能喫的。來,姐姐帶你去拿。”

    梨花愣住,眼睛裏閃過渴望,卻還是懂事地搖搖頭:“梨花不喫。姐姐不要去……表姑奶奶會生氣的。”

    表姑奶奶就是那位發福果的老太太。

    “跟姐姐來。”阮寒星沒多說什麼,牽着她的手走到表姑奶奶的面前。

    表姑奶奶正把一個蘋果塞進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手裏,看到阮寒星笑了起來,慈愛地問道:“星囡這是怎麼了?”

    “表姑奶奶,我來要個福果。”

    清澈的眸子注視着老人褶皺的面容,阮寒星咬字清晰地道:“這福果這麼多,怎麼只給小男孩喫?給小姑娘們也都分一分吧!”

    她的嘴脣帶着笑意,眼神卻透着點堅定的微涼:“我記得我們準備了不少水果,不抓緊喫就要不新鮮了。”

    作爲祭祖的一方,這些水果都是他們特意採購的。

    表姑奶奶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她畢竟不是林家人,算是村子裏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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