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齊王離開皇宮的時候,卻落在了很多人的眼中。
這個時候的大宋京師就像是風雨之中的湖泊,但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激起千層浪。
而身處此次事件核心的齊王,更是吸引着各方勢力的耳目。
齊王前腳剛走出皇宮,後腳他大罵皇帝無德,掛印而去的行跡,就傳到了各方勢力的耳中,連一絲一毫的細節都沒有放過。
右相府。
這裏跟孫府是兩個不同的宅子,但都很宏偉。
整個右相府的建築,緊緊卡在了僭越的邊緣,可謂極盡奢華之能事。
孫豐毅在陽光充沛的暖閣裏臨着帖子,手腕上如繫了千金,無比沉穩。
下筆之時,一筆一劃猶如刀鋒般鏗鏘有力。
有骨有形,筆力剛毅。
“鳴渠,此事你怎麼看?”孫豐毅隨口問道。
孫鳴渠就立在一旁觀摩着親爹臨帖,片刻不離手的摺扇安安靜靜的被握在右手中。
他聞言說道:“齊王有勇無謀,他這麼做一點也不意外。”
“本是一萬之下,萬人之上,突然間被奪了兵權,心有怨念是難免的。父親,要不要我們再拱一把火,讓齊王徹底站在陛下的對立面,也好剪除一大禍患。”
啪!
一聲脆響,孫豐毅撂下了毛筆,擡手就是一個巴掌抽在了孫鳴渠的臉上。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凡事謀定而後動,多思多慮,你就是如此想的?”孫豐毅怒罵道。
毫無徵兆的捱了一巴掌,孫鳴渠的腰立馬彎了下來,“父親教訓的是,是兒子疏於考慮了。”
“再想!”孫豐毅冷哼道。
提了提袖子,他再度泰然自若的拿起了毛筆。
好像剛剛怒火勃發,甩手就打人的孫豐毅,跟他不是一個孫豐毅一般。
孫鳴渠低着頭,微擰的嘴角格外用力,目光帶着陰冷的寒光。
“剛剛兒子所言,應該是其中的一種可能。而且,兒子更傾向於這一種。”孫鳴渠繼續堅持自己的看法,並解釋道:“這些年齊王領兵在外,大宋半數以上的兵權被齊王攥在手中。他早已遠超歷朝歷代的諸侯王。”
“而且,兒子私下裏也聽諸位皇子數次提及齊王,他們對齊王的擔憂與畏懼,遠勝當今陛下。陛下不管是爲議和考慮,還是爲他的皇位,以及皇子們。齊王都必須放權,或者——死!”
孫豐毅沒有說話,繼續沉穩有力的臨摹着字帖。
孫鳴渠顯然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場面,他繼續說道:“不過,也不能排除齊王是故意這麼做的。齊王雖有勇無謀,但軍中不乏兵法大家,齊王府幕僚也不盡是酒囊飯袋。那怕是集思廣益,也能爲齊王謀劃出一條自保之路。”
“但兵權肯定是要放的,除非……父親您死了,左相徹底站隊主戰派。”
“兒子猜不到齊王會怎麼做,但如果換做是我,兒子一定是兩手準備。一面應對陛下發難,一面對付父親。只要父親出了差池,主和派將羣龍無首,沒有人能應對齊王與左相這兩座大山的發難。”
孫豐毅手腕緩緩用力,將最後的一個字很完美的落筆寫就。
“不挨巴掌就不長記性,不動腦子。長此以往,我如何放心將我孫氏這偌大的基業交到你的手中。”孫豐毅瞥了一眼孫鳴渠斥責道,“還爲了一商賈之女,不擇手段,名臭京都,朽木!愚蠢的朽木!”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已經放棄了,等此事一過,我再要蘇揚的狗命!”孫鳴渠悶聲說道。
孫豐毅冷漠的看着孫鳴渠,說道:“齊王不會有事,現在也不能有事。他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及。他若死,我孫家必須會遺臭萬年,成爲天下百姓口誅筆伐的對象。”
“況且,皇帝恐怕不會忍心下這個手。”
“你記住了,我孫家此時最爲重要的目的,是促成議和!”
“誰生誰死都不重要,但若誰敢阻撓議和,誰就死!”
“齊王之事,至此已算是很完美了。”
孫鳴渠微微擡頭,“多謝父親指點,還是父親老謀深算,思事周全!”
孫豐毅的手掌落在了孫鳴渠的肩膀上,用力一抓,“你去齊王府提前,齊王是如何答覆你的?不要遺落任何一個字,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孫鳴渠被掐的面色漲紅,卻一聲沒吭。
記仇的老東西,不就是一個老謀深算嘛,他心中惡狠狠罵道。
“兒子沒有見到齊王。”孫鳴渠說道。
孫豐毅目光微眯,“沒見到?”
“是,兒子去的時候,是齊王府的管事招應的。他說齊王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誰也不見。”孫鳴渠說道。
孫豐毅冷笑了一聲,“可我明明知道他見過荀正那個老東西,齊王這是瞧不起你。”
孫鳴渠的臉色瞬間更紅了幾分。
他咬牙說道:“兒子可以搞定雲清郡主,只要將這位齊王的掌上明珠捏在手中,就等同於捏住了齊王的一條命脈。”
孫豐毅點了點頭,“這次倒也不算太蠢。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捅刀子就應該找最柔軟,最致命的地方。若能控制雲清郡主最好,若控制不住,就殺了吧。”
“雲清郡主一死,齊王應該……會瘋吧?”
孫鳴渠泛紅的臉上,瞬間蒙上了一層興奮的陰翳,“兒子明白。”
……
齊王還沒有回到齊王府,就遇見了左相荀正。
“左相該不會是專程在這裏等我吧?”齊王騎在馬上,看着轎子中的荀正問道。
“自然是專程在這裏等王爺了。”荀正衝着齊王拱了拱手,說道,“我想去王爺府上叨擾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齊王哈哈一笑,“走走走,今日正心情不爽,你這老小子陪我喝兩杯,可莫要再偷偷跑了。今日你這老東西若是敢跑,勞資親自帶兵殺進左相府將你請出來。”
荀正順着鬍鬚呵呵笑了,“今日自當奉陪到底!”
“好好好,難得你這老小子爽快一回,走。”齊王大悅,甩着馬鞭策馬向前。
一炷香後,齊王府。
荀正看在碼在桌上的豬頭,臉色跟便祕了一般。
看一眼就難受一下。
“若早知王府無菜,我來的時候就應該提一些佐酒菜的。”荀正念唸叨叨說道。
齊王抓着把小匕首,將豬耳朵割了下來,沾上醬料,拍到了荀正的碗碟中,“此物最是下酒,你這匹夫不懂,喫吧你就!”
“武夫,一點也不文雅!”荀正低罵。
“喝啊,你拿這玩意吐泡泡呢?今日陪本王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