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中透着一些深沉,又透着一絲的不安,讓人有些難以琢磨。
不過,蘇揚還算淡定。
他很平靜的看着梁檢,就像是兩個重逢的老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其實蘇揚說的也是實話,他還真的只是來梁檢這兒碰運氣來的。
他真正想要啃下來的不是梁檢,而是金榮。
摩尼教和梁檢兩方的證詞,都很直接的證明了金榮這個在刑部並不是很起眼的傢伙,在二皇子那邊的地位和分量,這纔是一條真正的大魚。
至於梁檢嘛!
蘇揚看了這個老小子一眼,他藏得深不深都不要緊了。
說白了,這老小子就是蘇揚想放棄,又不太想放棄的一點希望。
“我有一個條件!”又隔了好長的時間,梁檢才悶聲說道。
蘇揚直接很果斷的搖頭,“別跟我提條件,我只是一個權刑部侍郎,沒有資格能答應你什麼。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現在是在給自己爭取活的機會,不要想着跟我提什麼條件!”
“捲進儲位和齊王兩件大事之中,梁大人,你又何必讓我再說一遍呢!”
梁檢的臉色猛地一變,他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儲位……”
看着他的臉色,蘇揚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梁檢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捲入了儲位之爭?
不是吧,我的老大人,這真的不夠明顯嗎?!
“陛下不中意二殿下?”梁檢一臉震驚的問道,似乎非常的難以置信。
蘇揚神色愕然,臉都差點被這老小子給秀麻了。
“梁大人,這種事,你問我?你覺得我知道嗎?”蘇揚都差點氣笑了。
雖然陛下剪除二皇子羽翼的事就是鐵一般的事實,但這事能明着說嗎?
那明顯的不能嘛!
在蘇揚的意識中,梁檢一直是一個心思沉重,城府極深的老東西。
可他這話問的,讓蘇揚都差點忍不住推翻他從前對梁檢的判斷了。
這話,可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人能說出來的。
“也是!”梁檢悵然笑了一聲,旋即好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活動了一下胳膊,說道,“恐怕是要讓蘇大人失望了,雖然我確實擁立二殿下,但他所做的事情,我知道真不多。”
“唯一知道的,大概你也知道。不過就是二殿下暗地裏養了一支私軍,又在各地遍插親信,僞造軍功,數次構陷三殿下,又於大殿下之死有些扯不清楚的關係。奧,對,還有就是二殿下不太本分,與宮中有染,這個我想你應該是不知道的。”
蘇揚:!!!
蘇揚此刻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個人,目瞪口呆。
老東西,你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是張口就來,隨隨便便就是一堆的驚天大瓜,我都沒想好怎麼接的啊這。
本來蘇揚只是來碰碰運氣,結果沒想到碰了一堆的大瓜。
“老東西,明說吧,想死想活?”蘇揚冷聲問道。
至於梁檢剛剛說的這些,他默默的記了下來,但卻並沒有聲張。
梁檢似笑非笑的看着蘇揚,忽然幽幽長嘆了一聲,“看來,你知道的並不多!”
“的確沒你知道的多,但夠用了。”蘇揚說道。
梁檢點了點頭,“叫人吧,寫供詞!”
蘇揚卻搖了搖頭,“不急,你這供詞送上去必死無疑。”
蘇揚:……
“老東西,給你一點臉,你別老是給我秀智商。既然你也知道,爲什麼還要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呢?”蘇揚都快被氣笑了,他現在還真有些拿捏不定這老小子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明知道送上去死路一條,你他孃的還主動要求?
腦子有包,還是真嫌自己命長?!
“你現在不是在審問我嗎?”梁檢很嚴肅的反問道。
這話說的,把蘇揚是真給搞糊塗了。
若這刑部大牢裏的犯人都像梁檢這樣懂事,那可就太省事了。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嚴刑拷問我嗎?”梁檢又重複了一遍,“既然蘇大人有心,老夫這個要求,總該不會太高吧!”
蘇揚笑了。
行,原來竟然是自己太笨了。
“那就有勞梁大人受點皮肉之苦!”蘇揚起身說道。
“先些供詞吧。”梁檢的神色很快又恢復了先前冷淡的模樣。
蘇揚搖頭輕笑了一聲,這老東西,還真不愧是個老狐狸啊。
就他手裏捏的這些東西,一下子讓蘇揚少走了不知道多少的彎路。
關鍵,這大爺是真懂啊!
短短的幾句話之間,利弊竟然拿捏的穩穩當當的。
蘇揚派人喚來了書吏,但梁檢只是平靜的看着那書吏,卻忽然間又什麼話都不說了。
“我親自來吧。”蘇揚揮手打發了書吏,盤膝坐定,親自提筆。
“老夫以爲蘇大人應該也是個聰明人,爲何要假他人之手呢?”梁檢有些失望的嘀咕道。
這一點蘇揚倒是想到了,但他覺得沒有必要。
“借他人之手還是有一定的好處的。”蘇揚說道。
梁檢搖了搖頭,“何必牽連這些小吏呢!”
“陛下不會因此而牽連小吏的!”蘇揚說道。
“可有些人會!”梁檢說道。
“行行行,您老也別堅持這個了,我聽你的就是,先從那個開始說?”蘇揚問道。
“你似乎更感興趣二殿下與宮中的事情?”梁檢目光幽幽的看着蘇揚。
蘇揚打了個哈哈,“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哈哈,真不愧是梁大人,我感興趣的,還真就是這個!”
“那就先從這個開始說吧。”梁檢從善如流。
這一刻的梁檢,讓蘇揚忽然間非常的懷疑人生。
這個人態度的轉變,跟之前蘇揚認識的,完全就是兩個人的感覺。
梁檢口述,蘇揚記錄。
太醫兼刑部侍郎蘇揚,第一次做書吏,就喫到了大宋朝絕對的驚天大瓜。
喫的津津有味的蘇揚,等寫完的時候,冷汗都快下來了。
二皇子,真是個人才啊!
讓這個僞善的東西做了皇帝,天下百姓估計又得罪受了。
“梁大人,下官冒昧的問一句,你也不算是個爛人,爲什麼明知二殿下是這樣的人,還要選擇擁立呢?”蘇揚實在是有些好奇。
“嗬嗬,上了船,豈是那麼容易下去的?更何況,你怎麼就一定覺得老夫是先知道了這些,後來才選擇擁立的呢?反過來難道不行嗎?”梁檢說道。
蘇揚沉默了片刻,“我忽然間有些理解你了。”
“過早站隊,可不是什麼好事。尤其那個姓荀的,道貌岸然的老狗!我等着你步我的後塵。”梁檢冷笑道。
“我謝謝你啊老東西!”蘇揚撇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