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興文來說,這是最好的差事!

    爲了陳家院子,他的父親被張家下黑手,到現在都沒辦法討回公道。

    現在終於到了收回這個院子,讓父親的在天之靈瞑目的時候!

    還有,那幾個動手的傢伙,興文也決定不放過他們——當初他們暗算自己父親,自己絕不可手軟!

    當即興沖沖地帶了金銀、喊出陳武,兩人直奔張家。

    過了半天之後,興文有點悵然若失地回來。

    “怎麼了?張家不肯賣院子?”張氏見他這樣失魂落魄,還以爲買回宅院的事情不順利。

    “賣了。”

    興文拿出原來陳家大院的地契,交給張氏,看上去還是心不在焉。

    “那你還擺出這臉色?”

    張氏詫異地說着,接過地契仔細端詳,口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天上各路神仙開眼……我便是今日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老爺的家業,沒有丟在我手裏!”

    陳萼走過來,笑道:“母親要隨我去江州享福,以後的好日子還有的是,哪會就這麼忍心撒手?”

    “好日子?”

    張氏笑道:“哪有人真的能長命百歲?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活過八十歲的人。”

    “我兒,你如今的成就,便足以令爲娘欣慰。那作惡的張家招了天譴,咱們家大院重新回來,爲娘是心裏真的高興!”

    陳萼安慰她兩句,張氏一會兒落淚,一會兒歡喜,好半天才控制了情緒。

    擡眼看見興文還是臉色鬱郁,又想起爲了保護陳家大院而身死的老忠僕,嘆氣道:“興文,你這孩子……可是想起了你父親?”

    “原來是我這婦道人家無能持家,讓你家遭了大難。”

    又對陳萼說道:“我兒,你如今也有官身,那張家謀財害命的事情,你能否想辦法幫興文報仇?”

    興文連忙跪下,說道:“老夫人,少爺,興文倒是沒有這般想法。”

    “今日去張家買回院子,我才知道那幾個惡貫滿盈的張家人昨晚都被上天收去,不知道死在何處,我本想打斷他們腿,收拾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可能已經死了。”

    “哦,原來已經死了!”

    張氏不由地表情複雜:“那興文,他們已經死了,你還想要報仇,心有不甘?”

    “到也不是。”

    興文認認真真說道:“我得知他們死了,心裏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煩悶,手裏面金銀沒什麼趣味,買回來地契,也不如原來所想那樣欣喜。”

    “好像這些,都讓我高興不起來了……”

    “張家的妻妾、兒女們正在吵鬧不休,瓜分財產,我看着也是隻感覺可笑,不知道爲何,也沒什麼歡喜。”

    “老夫人、少爺,你們說,我爲什麼會爲仇人死去,感覺難受呢?”

    張氏聽得不解,說道:“興文,你這孩子大概是心裏慈悲吧?”

    陳萼卻是心中一動,說道:“興文,我給你找個女人,讓你成家立業怎麼樣?”

    興文認真考慮一番,說道:“聽少爺吩咐。”

    “給你多少錢財,你感覺纔好?”

    “也聽少爺吩咐。”興文認真說道。

    陳萼卻是哈哈笑起來,伸手將他扶起,拍拍他肩膀:“好,你終於像個樣子了!”

    經過大仇得報,興文依舊還有七情六慾,但是心性卻穩住了。

    不再見金銀而迷眼,不再有什麼事情忍不住想要多嘴多舌,也不會陡然生出炫耀、爭強好勝的心態。

    這,就能夠開始修道了。

    陳萼並不需要他大徹大悟,也不需要他了斷紅塵,要的只是他沉穩心性,有所爲,有所不爲。

    經歷仇家身死,看張家喧鬧紛雜之後,興文看似鬱鬱不樂,實則終於成長,不再是冒冒失失的少年心性。

    當着母親張氏的面,陳萼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讓興文下去做事。

    接下來幾日,陳萼等人也是忙碌不少,按照母親張氏的心願,他們忙着搬到陳家大院,收拾東西,購買新傢俱事物。

    “終於忙的差不多了……”

    “我從來不知道,搬家原來要這麼累!”

    李玉英、高陽、殷溫嬌也都跟着一起操心佈置,雖然很多東西都不必親自動手,但是依舊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收拾完備。

    當整頓好屋內、屋外,整個陳家院子,三人都感覺頗爲勞累。

    陳萼也適時向母親說起要前往江州赴任的事情,還不能在海州呆太久。

    張氏一聽也緊張起來:“險些耽誤我兒大事!今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前往江州赴任吧。”

    張氏與高陽等人收拾行李不說,陳萼將興文喚到自己房間,說道:“明日我就要前往江州上任,海州這邊兩處宅院,一大一小都交給你和陳武照料,你當管事,他當護衛頭領,你是否願意?”

    興文應道:“我願意聽少爺安排。這海州城陳家的基業畢竟要可靠的人看着,以後終究是陳家的老家,不可荒廢了。”

    “嗯,正是考慮這一點。”

    陳萼說道:“而且你心性也已經穩下來,恰好該傳你一點本領了。”

    興文露出喜意:“少爺願意傳授我那乘雲駕霧、驅使飛劍的本領?”

    “不,你纔剛入門,只是教你一門如何採天地日月精氣,補自身不足,蘊養法力的法門而已。”

    陳萼說道:“這法門你蘊養數年之後,應當便知道修道是怎麼回事,又該如何運轉法術了。到時候,我再教你真正的法術。”

    “至於陳武,他心性尚未定,我看他還有心成家立業、得些富貴,過幾年自然我來決定是否給他傳授法門。”

    “是,少爺,我記得了。”興文應聲道。

    陳萼又將一些大小事情與興文交代了,也就自此將海州陳家的院子交給他管理——管理是一方面,順便看看他和陳武這幾年表現是否適合進一步修行,也是一方面。

    第二日一早,滿臉喜色的高陽便急匆匆地到了門口,像是個急於出行的孩子。

    這一段時日以來,她恪守“孝道”與“婦德”,跟李玉英、殷溫嬌一起無微不至照顧張氏,任勞任怨。

    雖然如此,海州城靠近大海的腥氣、一些勞碌繁瑣的小事,還是讓她有些感覺不適。

    因此,一聽說要離開這裏,她是最顯得高興的。

    這個海州城真是住着不舒服,以後還是不要來了……不過這話又不好說,只能盼着儘快離開……

    張氏在這幾日相處中,也漸漸摸清楚幾個兒媳婦的性子。

    深知高陽還是個被寵愛、稍有些任性的女孩,沒什麼壞心思,因此也是笑呵呵地跟她打趣。

    “高陽,可是不想走了?這海州城的海鮮可是美味,夠你喫的。”

    高陽連連擺手:“那可不行,我不想再在這兒了!”

    “那就是嫌棄我們這海州窮苦人家嘍?”張氏笑道。

    高陽跺腳道:“母親!”

    “你就只管取笑我吧!”

    她這樣嬌嗔不依,引得陳萼、張氏、殷溫嬌、李玉英都不由地笑起來,就連幽蘭與胡四娘都不免掩口發笑。

    說笑間,兩輛馬車已經備好,張氏依依不捨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布望着陳家大院。

    “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好在,陳家基業又回來了。”

    她喚來興文,又認真叮囑一番後,終於放下簾布。

    馬車緩緩前行,興文、陳武帶領新招收的家丁們恭送陳萼等人離去。

    離開海州城,走了不多遠,一個和尚笑嘻嘻走來,敲着木魚,站在路中央。

    “南來的,北往的……”

    “長安來的,江州去的……好心人,好心腸,給些施捨吧!”

    陳萼走上前去,看着這化緣的和尚,一身髒亂破舊衣服,看上去可憐兮兮,只是透過這些僞裝,真正容貌卻是端莊寶相、白衣披紗的南海觀世音菩薩。

    “怎麼?南海紫竹林滯銷了嗎?”

    “菩薩也來化緣?”

    一句話,險些令觀音大士破功:這人說的都是什麼鬼東西?

    我的南海紫竹林何時向外賣過竹子?

    何來滯銷這一說?

    難怪是能寫出什麼五年發展計劃的,真是個不着調的修行人!

    不過,這一眼就能看出我真身來,修爲確實不凡。

    口宣一聲“南無阿彌陀佛”,觀音大士摒去凡人耳目,對陳萼說道:“施主曾許給我佛一件事,不知可還記得?”

    “記得。”陳萼說道。

    “如今施主有三位妻子,不知哪一位做金蟬子的母親?”觀音大士說道,“若是殷溫嬌,則是最好不過,命數天理都好……”

    “我倒是不想選她。”陳萼說道。

    觀音大士臉色微變:“施主,莫非是認爲這樣安排命數不好?尋常紅塵事,不應掛礙在我們這些修行人身上,不是嗎?”

    “一些皮囊、虛妄,該捨棄的時候終究要捨棄……”

    陳萼淡淡說道:“這麼說,菩薩也是沒有掛礙,可以捨棄之人?”

    “自然如此。”

    觀音大士說道:“我也是歷劫苦修,經歷斷手瞎眼之苦,從未放下本心,向佛行善,日日不絕,纔有今日正果。”

    “我勸施主也莫要執着於一些紅塵虛妄,不如隨我入佛門,今生這一世苦修,將來必成佛門正果。”

    “譬如殷溫嬌,一個凡俗女子,紅粉骷髏而已,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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