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笑聲不斷迴盪。

    那猴子,又怎麼了?

    撒的什麼潑?

    天上能感知此事的神仙,俱都不解。

    定光歡喜佛率領四值功曹、五方揭諦、護教伽藍等神官看着這一幕,總感覺文殊菩薩好像是把事情給搞砸了——自己是不是該找個藉口溜走?

    雖然不怕這突然發狂的猴子,可動靜鬧得這麼大,陳萼一旦現身插手,可就難說是什麼下場了。

    想到這裏,定光歡喜佛低聲道:“南無阿彌陀佛,文殊菩薩究竟做事急切,我且隱身下去,提點他一二。”

    四值功曹、五方揭諦等神官皆是瞭然。

    然後定光歡喜佛便隱去身形,不駕祥雲,表面看去往下方去。

    其實悄然離了此處,躲在一旁,以觀後續情形。

    文殊菩薩此時心中惱火已經到了極點——被派來冒險收拾西行這一攤事,本就心中怏怏不快。

    自己的遁龍樁、慧劍被奪走多年,法寶始終沒有再煉成得意契合的。

    偏偏這隻猴妖,居然還敢和他叫囂,狂笑不止!

    這要是自己的手下坐騎,早就一刀閹了!

    文殊菩薩心裏一發狠,口中緊箍咒唸的越發迅捷,那孫悟空的腦袋被勒的越發緊。

    孫悟空的笑聲漸漸停下,慘叫聲也漸漸停下。

    他撲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氣。

    文殊菩薩見他狼狽地如一條死狗,心中也快意不少,停下唸誦緊箍咒。

    “孫悟空,你可知錯了?”

    孫悟空無動於衷,恍若未聞。

    “玄奘,你上前來。”文殊菩薩又說道。

    “我傳你這緊箍咒,以後孫悟空不敬佛法,不聽你話,你儘可以用緊箍咒令他聽話,用禁制法令他盤膝禮佛,不可放肆。”

    孫悟空如同一條死魚,對於自己的命運安排,一點也不在意了。

    這話流過耳朵,他無動於衷,連擡頭去看的興致都沒有。

    西天靈山,會這緊箍咒的佛陀菩薩會有多少個?也不差一個玄奘了。

    “不必了。”

    玄奘開口說道。

    文殊菩薩表情有些僵住。

    孫悟空側過臉來,滿是泥土、毛茸茸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像是一隻剛從土裏冒出頭來的貓頭鷹。

    “你說什麼?”

    文殊菩薩問道。

    “我說不必了。”玄奘說道,“我不需要緊箍咒,西行取經,也不是一定要孫大聖陪伴。”

    “此去西行,路上妖魔鬼怪無數,沒有孫悟空,你很難度過。”文殊菩薩說道。

    玄奘聞言,笑了笑:“沒有孫悟空,我當真就不能西行取經嗎?”

    “自然不行。”文殊菩薩說道。

    “那爲何凌虐他,令他心懷怨恨?”玄奘問道,“佛法有言,大慈大悲,儒家有云,仁愛忠義。”

    “先虐而驅使,非道義所爲。”

    文殊菩薩說道:“自然是因爲孫悟空野性難馴,需要馴化纔好使用。”

    “這話卻又奇怪……”

    玄奘說道:“若是孫大聖野性難馴,佛門爲何不安排給我好用聽話的?故意難爲我,還是故意難爲孫大聖?”

    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文殊菩薩險些罵出口來,再一次感覺到這個玄奘真是深受“陳光蕊”餘毒,簡直無可救藥。

    心中腹誹痛罵陳光蕊之後,文殊菩薩說道:“玄奘,你確實糊塗,這孫悟空昔日大鬧天宮,也是本事了得。”

    “這緊箍咒教授給你,他便如同你手中兵器,任你指揮,你到底爲何不滿意?”

    玄奘微微搖頭,看向趴在泥土中、狼狽不堪的孫悟空。

    “孫大聖好端端地,能走能跳,能說能笑,與人類無異,爲何要當做兵器?”

    “我與孫大聖客氣相處,他願意幫我便幫,不願意幫我,也罷。”

    “哪有強行要他幫我,還得念緊箍咒折磨他的道理?”

    “這緊箍咒,貧僧不學,也勸文殊菩薩不要再用。”

    文殊菩薩的臉色鐵青:什麼玩意兒?

    倒讓你裝高僧裝到我臉上來了?全天下的和尚哪一個見到菩薩不是連滾帶爬跪拜,頂禮膜拜。

    你倒是跟我講佛法?

    佛法解釋權,在我這兒呢!

    聽着玄奘的話,孫悟空的三瓣猴子嘴裂開了,發出無聲的笑。

    他看着那個豬妖出身,本來就離譜的取經人,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果然是個離譜的取經人,佛門的取經人爲了我這麼一個野猴子,和佛門的菩薩爭辯!

    但是……俺老孫何嘗又不離譜呢?

    靈山學藝,被壓五百年,如今金箍在頭頂。

    齊天大聖威名近乎一朝喪盡,只剩下一隻跌落污泥的猴子。

    從頭到尾,祖師,你耍俺這猴兒,好狠的心哪!

    “你不學也罷!”

    文殊菩薩見玄奘真的不學緊箍咒,冷笑一聲:“到時候孫悟空野性難馴,你自然會來求我教授緊箍咒。”

    言罷,乘祥雲而去。

    三界無數目光,大多緩緩散去,不再關注這裏。

    玄奘提着九環錫杖,邁步向孫悟空走去。

    孫悟空趴在泥土上,與他四目相對。

    “走吧?”

    玄奘問道。

    孫悟空翻身跳起,伸了個懶腰,無數灰塵彷彿沮喪般,都被抖落下來,又是那精神抖數的孫猴子。

    “往西走?”

    “嗯,往西走吧,暫時也只能往西走。”玄奘說道。

    走了好一會兒,孫悟空忽然開口:“玄奘法師……”

    玄奘停下腳步:“怎麼了,大聖。”

    孫悟空鼓了鼓嘴,最終收起已經到嘴邊的那句話。

    “多謝。”

    玄奘笑了笑:“不必客氣。”

    一人一猴繼續默默向前走着,玄奘聽着心中的金蟬子、陳江流辯駁,權當是閒來無事聽聊天,心情倒是很不錯。

    當天晚上,一人一猴在山野住下。

    孫悟空採摘了野果分來喫,詢問玄奘的過往。

    玄奘也是和他有的說,有的不願多談,就如同孫悟空也不願多說自己弼馬溫的經歷、當初靈山學藝的經歷。

    在這交談之中,玄奘和孫悟空的確熟悉起來,更因爲這兩日因佛門而起的衝突,兩人更像是成爲了好友一般。

    孫悟空笑道:“玄奘法師,我看你葷素都不忌,是否今晚該打一隻野味給你開開胃?”

    玄奘連忙擺手:“這就不必了,我不忌葷素,卻也不主動去害生靈。有什麼喫什麼,便是我的慈悲,我的佛法。”

    孫悟空奇怪:“咦?你不敬菩薩,居然還信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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