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文臣的恭喜、恭賀,令太師聞仲微微皺眉。

    鎮國武成王黃飛虎下意識地躲到一旁,一點言語也沒有,避開這些彈冠相慶的文臣。

    聞仲心道:大王不開口,倒是沒發現,他們的心態問題!

    羣臣本該是忠心大王的臣下,大王對諸侯如何下令,苛刻還是恩賞,這本該是君臣一心,對付諸侯的。

    商容、比干等人卻是評判四鎮諸侯道德高低,以爲西伯侯德高,可以委託重任,還想要讓西伯侯統治北地加西岐……

    這是什麼行爲?怎麼想的?

    評判四鎮諸侯,如何任用或限制,是大王的專權。

    以品德高低、個人喜好來決定大權授給誰,那更不是合格的臣子,完完全全的失職。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些人的想法有點問題?

    陳萼微笑道:“都不要急着慶祝——西伯侯姬昌是否品德高尚,等他來到朝歌,做了太傅,自然也就知道了。”

    “現在還是要說一說首相商容、亞相比干。”

    “你們兩位剛纔說的話甚是荒唐。”

    “人人都說北伯侯殘暴,都說西伯侯仁德,你去過北地、去過西岐幾次?瞭解他們嗎?”

    “就算是瞭解他們,知道他們一個的確殘暴,一個的確仁德;你想沒想過,對商湯基業,對朝廷來說,到底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品德好與不好,和他們領兵打仗,決勝千里有關係嗎?”

    商容訝然說道:“大王,怎麼會沒有關係?仁德廣佈,自然萬民敬仰,百姓敬服,不戰而屈人之兵……”

    陳萼有些無語,心道:來了,來了,某些明末文人的傳統道德萬勝論,對人不對事,這就來了。

    這首相商容,原來是這麼一位老臣啊。

    再看向聞仲,聞仲臉上明擺着懶得一駁的意見——這也太書生之見,胡說八道。

    武成王黃飛虎轉過臉去,顯然聽得頗爲尷尬。

    亞相比干等人低頭,也不知道是贊同商容,還是不贊同商容。

    “商容,你也是擅長政務的兩朝老臣,居然還能說出品德衡量能力的天真話語,也是殊爲不易。”

    陳萼淡淡說道:“既然商容你是仁德之人,也認爲西伯侯是仁德之主,不妨就去西伯侯帳下聽命。”

    “想必以你們的品德,必然能一飛沖天,再也不必顧忌寡人這商湯小小朝廷,從此之後,自然能夠天下無敵。”

    商容這才意識到自己錯在何處,連忙俯首磕頭。

    “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聖明仁德,天下無過於大王!”

    “若是大王懷疑臣有二心,臣願意一頭撞死在此處,以證清白!”

    陳萼倒是不懷疑商容忠心,只是不得不用這些話,來敲醒被“西伯侯仁德”搞昏了腦袋的羣臣們,省的他們繼續糾結,到底是仁德的西伯侯重要,還是朝廷大事重要。

    你們在商湯都城朝歌,爲商湯效忠……

    聽說商湯的一個軍閥那麼仁義道德,你們不提起戒心也就罷了。

    還個個都被軍閥的仁義道德感化,爲軍閥爭取好處和軍權,這不是扯淡嗎!

    敲打這羣文臣一番,陳萼也不急着處置他們,讓他們表態,又將話題說回原來。

    “平定袁福通之事,就先交給北伯侯,再交給聞太師統管北地軍民……”

    “各位文臣,都先好好在殿內想一想。”

    “西伯侯姬昌的仁德,究竟意味着什麼?半個時辰後,朕聽你們再說一說。”

    羣臣聽命之後。

    聞仲開口問道:“大王,那鬼方頗爲擅長馴養禽獸、巫術之類,老臣可否帶一些能人異士前往北地?”

    “能人異士何在?”陳萼詢問道。

    “老臣準備轉回師門,請一些好友出山,幫我平定叛亂。”

    聞仲此言一出,陳萼卻是眼前一亮:“太師不妨說說,可以請到哪些好友?”

    “這……卻是不好宣揚。”聞仲說道。

    陳萼便令衆文臣繼續思考,領着聞仲到了偏殿。

    聞仲這才說道:“老臣出身截教座下,師尊名諱金靈聖母,師祖乃是通天教主老爺。”

    “那截教門下,萬仙雲集,能人異士極多。”

    “老臣只需請動十天君與趙公明道友,料來袁福通便可平定。”

    十天君?趙公明?

    袁福通率領的鬼方七十二路諸侯,那的確是不成問題了。

    只要不是天意當興的西岐,闡教金仙與燃燈道人一起下山動手,其他諸侯根本擋不住這種組合……

    順便,陳萼也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消息,這個世界的截教跟他所知的變化並不大。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衣着服飾,會出現那麼離譜的變化。

    “有勞太師奔走了,北地這一次元氣大傷,總好過殷商朝廷國力空虛,給某些人可乘之機。”陳萼說道。

    聞太師聽後,若有所思:“大王考慮的,是西伯侯姬昌?”

    “的確是有些顧慮。”陳萼說着,看聞太師如何回答。

    “適才首相商容所言,也令老臣頗有所感。如今商湯四海承平,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卻不傳大王恩德,只傳西伯侯仁義之名,實在是一大禍患。”

    “無知小民不知恩義和朝廷,只知道西伯侯姬昌是聖人賢人。”

    “我朝堂之上,也有臣子不念君恩,提起西伯侯姬昌交口稱讚。”

    “西伯侯乃西岐諸侯,若說恩澤一方、西岐人心所向也就罷了,我成湯百姓,成湯大臣,如何能感他恩德?”

    “難道他治理過成湯?”

    “此等荒謬之事,竟然發生;可見變生於肘腋之間,朝歌城內定有西岐內應鼓譟宣揚。”

    “老臣在出徵北地之前,願窮根究底,抓住西岐內應,破去西伯侯假仁假義之名!”

    陳萼聞言不由吃了一驚。

    他不是喫驚聞太師所說內容,而是喫驚於他的敏銳洞察能力和耿耿忠心!

    自己只是稍加引導,聞仲便察覺到商容、比干等人對西伯侯姬昌的道德評判竟然影響朝廷決策,隨即意識到真正的問題所在。

    這時候商湯的紂王不是昏君,羣臣也都是賢臣。

    這麼多人一說起來西伯侯姬昌,個個交口稱讚——他一個西岐的諸侯,哪來這麼多恩義感化朝歌的羣臣、甚至民衆?

    定然是有專門的人鼓動宣揚西伯侯的仁德,由此獲得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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