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竹擺擺手,“不必謝。”

    很快,兩人就返回了院子,沈御蛟這個時候,應該在睡覺。

    他每次醒得早的時候,上午都是要再睡一覺的,等到晌午才起身喫飯。

    要是白日裏沒事情要做,沈御蛟可以一覺睡到晌午。

    緋然躡手躡腳的扶着嶽竹去自己屋裏,叫他在牀榻上躺一躺。

    她去了一牀厚被子,墊在嶽竹的腿下面,讓他把腿擡高。

    她低聲道:“你且在此處休息一下,我出去弄些東西來喫。對了,那個……他這會兒在睡覺,輕些動作,小聲說話,不要把他吵醒了。他性子暴躁,吵醒了要發脾氣的。”

    嶽竹皺了皺眉,雖然對此嗤之以鼻,但想起自己被控制的慘狀,還是點了點頭。

    那個會法術的少年,他還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

    緋然惦記着採的那些野菜和野果,又孤身一人返回山中,取回來。

    一來一回的,很快日頭已經偏中了。

    緋然趕緊下廚,做好了飯菜,先把嶽竹扶過去,再去喊沈御蛟。

    沈御蛟正處在一個半睡半醒的時候,被緋然拍一拍就醒了。

    他是睡夠了,這會兒醒過來也不生氣,只是揉了揉眼睛,坐着清醒了片刻。

    “今日做了什麼呀?我這幾日想喫肉。”

    緋然只會做些素菜,哪裏知曉如何做肉,更別提她也根本沒有那個閒錢去賣肉了。

    她只好哄着沈御蛟,道:“好好好,明日給你喫肉,好不好?今日菜都做好了,你昨日還說喜歡喫這種野菜的,我特地去採了回來,你且對付着喫些。”

    聽了這話,沈御蛟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好吧,你答應我的,明日要給我喫肉,我想喫雞,你要做好了,我口味重,還有多放點辣子。”

    緋然笑着點頭,道:“好好好,都聽你的,快起來,別讓人家久等了。”

    沈御蛟起身下榻,腦袋還有些從夢中醒來的暈暈乎乎的感覺。

    “人家?什麼人家?”

    緋然笑道:“你還問我,你自己弄回來的人呀,正等着喫飯呢,快過去吧。”

    哦,是了,是他自己帶回來的人。

    一想起那個人還要留下來喫飯,沈御蛟的臉色有點不太好。

    他還以爲,不出一上午,那人應該已經離開了纔是,竟然還厚臉皮的要喫飯,真討厭。

    沈御蛟顧着自己大公無私的面子,也沒說什麼,只是跟緋然來到院子裏的飯桌。

    這幾日有些熱,院子裏的那棵桂花樹下面很是陰涼。

    從昨日起,沈御蛟就把餐桌搬到了院子裏,要求在這裏喫飯。

    他一擡眼就看到了那個少年已經在院子裏坐好了。

    沈御蛟皺了皺眉,走過去,坐下,捻起筷子就開始喫。

    嶽竹也是傻了眼,不管怎麼說,他好歹也是客人吧?

    哪有客人等主人喫飯的道理,更可惡的是,這主人一來就開始動手喫飯,完全不理睬客人。

    緋然苦笑道:“嶽竹你不要介意,他……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快喫吧,也不知道這山裏的野菜你能不能喫得慣。”

    嶽竹也是不敢得罪沈御蛟,只好憋着氣,動了筷子。

    這一桌的野菜,嶽竹盯了好久了。

    看上去就……沒什麼食慾的樣子。

    他平日裏山珍海味的喫得多了,對這些東西自然不屑一顧,甚至有點懷疑,這些東西能不能喫!

    但看着緋然客氣的似乎要等着他下筷,她才肯喫,嶽竹也不好不吃了。

    幾口下肚,嶽竹真真是大喫一驚。

    這看上去綠油油的東西,竟然這麼好喫?

    緋然笑着問他,“好喫嗎?”

    嶽竹瞪大了一雙滴溜溜圓圓的眼睛,興奮的點點頭。

    很好喫。

    這味道比家裏的廚子做的好喫多了。

    他突然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娶妻娶賢,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最是不錯,身家倒是其次。

    嶽竹盯着緋然的臉看了一陣兒。

    不得不說,細看起來,這個緋然比他見過的那些大家閨秀,才女美人要好看的多。

    只是她不施脂粉,面上帶着幾份病懨懨的蒼白,才讓那張臉少了驚豔的顏色。

    一旁扒飯的沈御蛟恍然擡頭,正巧看到那個臭小子正在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緋然。

    而緋然則專心致志的喫着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人不禮貌的眼神。

    沈御蛟猛地踩了那臭小子一腳,頓時疼的嶽竹驚跳起來。

    這一猛烈動作,反而膝蓋又撞上了桌子,嶽竹頓時流下兩行生理性的眼淚來。

    緋然趕緊放下碗筷,關切道:“嶽竹,你沒事吧?”

    嶽竹緊緊的咬着嘴脣,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緋然。

    緋然推了推桌子,輕輕給他按揉着膝蓋,道:“怎麼搞的,你也太不小心了,你這一下子怕是要撞出一塊淤青來,需得把那瘀血揉散了才能好些。”

    沈御蛟不滿的拍開緋然的手,嘴上還指責道:“你下手太輕了,怎麼能揉的開瘀血,我來!”

    嶽竹艱難的搖了搖頭,一雙眼睛裏寫滿了‘救命’。

    緋然只好安慰他,道:“你別怕,我畢竟是個女子,這男女授受不親的,也不好壞了你的名聲,還是讓他來吧。”

    膝蓋上被猛地用了一道力,痛的嶽竹眼角含淚。

    緋然雖然也想幫幫他,可又擔心沈御蛟覺得自己不信任他,怕是又要鬧脾氣,這纔不敢插手。

    嶽竹疼了好一陣兒,可算是緩了過來,他急切地拂開沈御蛟的手,道:“辛……辛苦你了。”

    沈御蛟勾了勾脣角,滿意了。

    三人繼續坐下喫飯,嶽竹也是喫什麼都不香了,他現在……只想回家。

    可礙於沈御蛟坐在旁邊,他也不敢在飯桌上跟緋然提起,只能心不在焉的喫兩口東西。

    喫過了飯,沈御蛟應該去屋裏打坐了。

    緋然收拾了碗筷,正打算送嶽竹回去,卻發現沈御蛟也還坐着呢!

    她驚訝道:“到了要修行的時辰了,你不進屋去嗎?”

    沈御蛟瞄了嶽竹一眼,道:“不管怎麼說,今日也算是有新朋友來,我總不好待在屋裏不出來。”

    緋然:“……”

    這是沈御蛟該說的話嗎?

    他什麼時候在意這些事情了?

    嶽竹:“……”

    救命啊,孃親,我要回家!!!

    緋然愣了片刻,道:“那要不你們說說話吧,我去給你們洗些果子來,讓你們邊喫邊說。”

    嶽竹肩膀輕輕的顫抖起來,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

    救命!救命!救命!

    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然而,緋然看不懂嶽竹的這些畫外音,只是轉身去洗果子了。

    沈御蛟見緋然離開了,便歪過頭來,測靠在桌子上,輕蔑地看着嶽竹。

    這眼神……有點嚇人!

    嶽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吞了吞口水,道:“公……公公子,你……你你你有什麼話……要……要跟我說?”

    沈御蛟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白長了一副不錯的面孔,只可惜,是個結巴!”

    嶽竹:“……”

    他纔不是結巴,他只是害怕!

    沈御蛟嘆了口氣,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

    可從他的眼睛裏絲毫看不到失望,反而有些竊喜。

    “既然是個結巴,還是離緋然遠一些吧,不準再盯着她看,你知道了嗎?”

    嶽竹不敢拒絕,只是道:“我……我不是……不是結巴。”

    沈御蛟卻擺了擺手,道:“醉酒的人還說自己沒醉呢,你自己也不聽聽你這聲音,你不是結巴,誰是?”

    嶽竹:“……”

    緋然洗了果子端過來,瞧見嶽竹額頭上的冷汗,趕緊放下果子,道:“嶽竹,你怎麼了,你很熱嗎?”

    嶽竹點點頭,道:“熱,外頭好熱,我……我想進屋去躺着。”

    這話倒是叫沈御蛟黑了臉。

    他死死的盯着嶽竹,就差露出獠牙威脅他了。

    “你去哪個屋裏躺着?”

    嶽竹顫抖着雙手指向緋然的屋子。

    沈御蛟眉頭緊鎖,瞪了緋然一眼,道:“好啊你,這就已經送進屋裏去了,緋然你可真是手段了得,這才認識多久,你便如此急不可耐?”

    他又開始不受控制的說一些難聽的話。

    緋然倒是沒有從前那麼生氣了,大抵是適應了他的這些無理取鬧。

    她只是低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腿受傷了,我只是讓他躺在我的榻上休息一下罷了。”

    沈御蛟胸口一陣起伏,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有理了,不管是什麼原由,你也不能任由一個陌生的男人進的屋,還……還睡你的榻!”

    緋然捏了一顆果子給沈御蛟,無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記住了,你教訓的極是,先別生氣了,喫個果子消消氣,我一會兒送他回家就是了。”

    沈御蛟接過那顆果子,似乎也消了消氣,道:“他一個大男人送什麼送,讓他自己回去。”

    嶽竹一聽這話,不可察覺的搖了搖頭。

    他雖然很想離開,但是自己現在的腿腳實在是走不了路啊。

    被嚇軟的腿是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可被沈御蛟踩得那一腳,還有撞上桌子的膝蓋,沒有一處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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