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迪洛,一種水怪。”盧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它,“對付它的訣竅是要掙脫它的手。你們注意到它的手指長得出奇嗎?很有力氣,但是鬆脆易碎。”
盧平教授說着用他的魔杖敲敲茶壺,壺嘴裏突然噴出一股蒸汽。他把一個茶葉包丟了進去。盧平教授輕聲細語地同他們聊着茶葉,兩個人卻都有些心不在焉。愛米麗惦記着那本心心念唸的書,幾乎沒注意到哈利的煩心事。接着,哈利自己提了出來。
“你爲什麼不讓我對付博格特?”他有點突兀地問盧平教授。
愛米麗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茶杯在手裏晃了一下。看起來,這件事已經困擾了哈利很久,他卻從未向她提起,以至於她覺得不過是小事一樁。愛米麗抿着嘴脣,無意識地把茶杯舉到嘴邊。
盧平看着哈利,揚起了眉毛。“我認爲那是明擺着的事呀,哈利。我想當然地認爲,如果讓博格特面對你,它會變成伏地魔的形象。”
愛米麗不得不把茶杯放下,以免它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她沒想到盧平教授會這樣回答。她剛剛發現,自己一直不知道哈利的博格特會是什麼樣。伏地魔,還是那些——她想到火車上陰森森的、腐爛的、給她帶來可怕幻覺的傢伙。
“我確實先想到了伏地魔,”阿里坦誠的說,“可是後來我——我想起了那些攝魂怪。”
“我明白,”盧平教授若有所思地說,“是啊,是啊……我印象很深。”看到哈利臉上驚訝的神情,他微微笑了笑,“這就說明,你最恐懼的是——恐懼本身。很有智慧,哈利。”
愛米麗沒有聽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從哈利抿了幾口茶的掩飾之舉來看,他也沒聽懂。不過盧平教授並非認爲他是個膽小鬼而不讓他對付博格特,意識到這一點讓哈利內心輕快不少。
茶大概喝掉了一半,盧平教授起身去翻他的抽屜。“既然你們不去霍格莫德,就在我這裏享受一點額外的零食吧。”
他在哈利面前放了一碟小餅乾,給了愛米麗一碟切碎的堅果。當他從一隻小罐子裏往外倒碎果仁時,愛米麗眼尖地認出了一個麻瓜品牌的商標。
“教授,你也喜歡麻瓜的碎果仁嗎?”她忍不住冒冒失失地問。
“與其說是愛好,倒不如說是習慣。”盧平教授笑了笑,把罐子放回抽屜裏,“我有一個朋友,她很喜歡這種零食。有時我去逛麻瓜的超市,碰到這個就會買一些。”
在喫東西的咯吱和咔嚓聲中,盧平教授喝完了他那杯茶。他身體前傾,微微嚴肅地問:“愛米麗,不知我能否詢問你一些——關於你的博格特的事。”
這正是愛米麗想問的,她的博格特與別人的是如此不同。她匆匆忙忙把堅果嚥下去:“當然,事實上,關於它,有好些也是我想知道的。”
“……對。”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自己曾經狼狽的模樣被別人看到也不是什麼容易接受的事,“其實也不能說完全是——”
“我明白了。”盧平打斷了她。他沒有發笑,甚至看上去更嚴肅了:“除去——呃,我是說除去最近一些事情的影響,那樣的你看起來仍然很糟。”
愛米麗勉強地點點頭,預感到接下來的話她不會樂意聽到。
“我聽說你和哈利一起住在他的親戚家,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這兩句話像是不經思考地從盧平嘴裏滑出來,他皺着眉,一向溫和的風度略微削減。
果然如此。儘管盧平教授的善意確實令人感激,但也許下一秒愛米麗就要在他眼睛裏看見憐憫和同情。她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看了一眼哈利。她儘量平靜地說:“我們已經離開那裏了。在霍格沃茨,我們非常好——非常開心。”被斯內普嘲諷扣分關禁閉的時候除外,當然了。
“對不起,我問得有些過分了。”盧平教授馬上意識到了愛米麗的不愉快並道歉。他微笑着重新提起博格特:“愛米麗,我認爲我們課上使用的博格特是比較強大的一隻——就像我小時候在老爺鐘裏見過的那個。”
他用魔杖一指,書架上嗖地飛來一本薄薄的冊子,自動在愛米麗和哈里面前攤開了。盧平用手指指着書頁側邊上工整的筆記。
“有些博格特在遇到恐懼較爲抽象的巫師時,能夠通過場景展現的方式起到類似攝魂怪的恐嚇作用。從心靈而非視聽上帶來恐懼。”他看到哈利瞪大眼睛,“不,這不一樣,哈利。博格特製造恐懼,而攝魂怪吞噬快樂——一般來說它比博格特可怕得多。”
抽象的恐懼。愛米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哈利,這一次碧綠的眼睛正正與黑色眼睛對視,於是她意外地感到安心。
盧平看着他們,把最後一句話說完:“愛米麗的博格特就屬於這種特殊類型。”
他們沒有再聊下去,因爲斯內普帶着他獨有的陰森表情走進房門,端來了一隻高腳酒杯。杯裏的液體還在微微冒着煙。愛米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魔藥。
盧平教授表示了感謝。在斯內普離開後,他端起那隻杯子。哈利和愛米麗都有奪過酒杯的想法——但他倆還是眼睜睜看着盧平教授打着哆嗦,把杯裏的藥喝完了。
“斯內普——斯內普教授,”愛米麗衝動地脫口而出,“不像是一個善良的好巫師。”
盧平教授感興趣地看着她。
愛米麗馬上有些後悔,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我是說,他偏心斯萊特林,常常找我和哈利的麻煩,對您的態度也不怎麼好——”
“他對黑魔法很感興趣,同時對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感興趣到可以不擇手段——有人這麼說。”哈利不顧一切地補充。
盧平教授卻沒怎麼注意到這幾句。他仍然對愛米麗微笑着:“可以理解。或者說,他一定是這樣。”